夜晚,楚飞凡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瞪着面前的卓凡。他几次欲言又止,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卓凡则一脸无奈地回望着他,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般,唯有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无情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沉默良久后卓凡终于忍不住,瞥了一眼凌乱不堪的客厅,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飞凡少爷,要不你睡我房间吧,这样咱们还能有个照应。”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骤然炸开!楚飞凡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盘中的碟子猛地一震食物差点洒出来。他深邃冷冽的目光直直刺向卓凡,语气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怒火:“卓凡,我不明白了,我的反噬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没开始发作,你倒先失控了……”
卓凡迅速伸手捂住少年的唇,故作委屈地低下头,低声辩解:“这可不能怪我,我哪知道星辰链鞭会突然这样啊,谁知道它怎么想的…”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下身,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总之,我们今晚必须睡在一起,不然这房子不是被你拆了,就是被我毁了。”
楚飞凡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语气依旧沉稳:“不好意思,卓凡前辈。我的反噬期虽然痛苦,但从未有过破坏东西的记录。倒是你——”他略带嘲讽地挑了挑眉:“真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如春风的人一旦失控竟如此恐怖。”
卓凡闻言羞愧地低下头,脸颊泛红,声音更低了些:“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得到强大力量的同时,失去的可能就是自我。”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苦涩,目光微动补充道:“星辰链鞭的力量固然强大却也能让使用者迷失本心。我已经因为这个害死了太多人…如果这次你没能抵挡住的话可能也会…”
楚飞凡眼神闪烁不定,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悄然蔓延至全身。他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拿出那份由卓凡拟定的条约,嗓音低沉而坚定:“我们签过这个,上面清楚写着你不会杀我也不会允许别人伤害我。难道你想违反契约吗?”
卓凡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缓缓道:“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违背。但如果刚才那种状态…就不好说了。”
楚飞凡轻笑两声,双手抱胸语调揶揄起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杀了我,那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抬起头,见卓凡满脸丧气不由得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翘起腿,嗓音略带慵懒:“喂,卓凡前辈[爹爹],在我眼里你可不是会露出这种难看表情的人。”说着,他半边身子忽然变化,连容貌都变成沈毅霖的模样。
他伸出小拇指淡淡看向卓凡。
卓凡一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愣了片刻,随后露出久违的笑意。
他同样伸小拇指勾住对方的拇指,拉钩盖章。
“嗯,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卓凡的声音柔和下来,仿佛是一句誓言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楚飞凡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满地狼藉与那座冰墙,语气平淡:“那么,这里你打算怎么收拾?”
值得庆幸的是,卓炎寅刚回到家便拉着慕语媛匆匆打车离开。秦可薇、卓薇苒和若然三人也一同返回了秦家。就连卓凡的爷爷奶奶见卓炎寅脸色阴沉也担心地跟了上去。甚至保利也出门至今未归。否则,卓凡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家人解释这房子为何看起来像遭了贼一样——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失控中伤害到他们。
听到楚飞凡的话,卓凡的目光掠过自己制造出的“杰作”,默默走上前去装作若无其事般蹲下身开始收拾。
楚飞凡看着他的动作,鬼使神差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挥了挥手,四周的冰墙随之消散。紧接着他搬起了翻倒的柜子。卓凡愣愣地盯着他,那炽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少年融化一般。
片刻后,楚飞凡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淡漠:“别想太多,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住处变成‘垃圾堆’。”
闻言,卓凡笑了笑低头继续忙碌。
两人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整个公寓打扫干净。
二楼,楚飞凡坐在沙发上用纸巾擦拭脸上的汗水。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不远处面色凝重盯着电脑屏幕的卓凡,摇了摇头,随后起身走进房间。很快,房间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半小时后,楚飞凡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推开了门。他的目光扫向不远处,只见卓凡依旧坐在电脑前似乎全神贯注于某件事。
少年诧异问道:“卓凡前辈,你在忙什么?”
卓凡听声抬眸,轻笑道:“我在计算被我毁坏的家具数量以及价格。”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用灵力就能复原的。”
卓凡慌忙摆手道:“不行,你的反噬期还没过,如果我使用灵力会影响到你。而且,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失控的局面。重新购买虽然费时但至少安全。”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敲击键盘。
楚飞凡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低笑道:“你是害怕了吧?”
卓凡的手指猛然一顿。他关掉电脑将目光移向别处,低声道:“是有些怕,不过…怕的原因是担心会误伤到你。”
“真的吗?”楚飞凡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逼近卓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卓凡试图将后背往后挪,可椅子的后座却像一堵墙将他的动作牢牢限制,使他无法动弹。
他只能咬着牙,低声道:“飞凡少爷,你靠得太近,请离远一些。”
尽管他嘴上这样说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反而本能地想要靠近。
楚飞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夹杂着属于冰属性灵力的清冷又诱人的气息,无形中撩拨着卓凡的神经。
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坠落在卓凡的脸颊上。
这份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卓凡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渴望与身体的需求不断放大,驱使着他几乎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卓凡心中十分清楚,作为SE分化者并不会如此脆弱。楚飞凡虽年少但心态早已成熟,甚至超越了许多成年人。他的分化已经达到SE级别,因此让他帮自己并非全然不可行。只是他始终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他的分化程度远超常人,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敢贸然帮他而他也不敢轻易要求别人帮忙。
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自控力极强的人。面对高清念时,即使欲望最强烈他也能够坚定地克制自己不去触碰那条禁忌线。
可为什么面对楚飞凡却做不到?明明他们相识的时间最短,明明他是自己想守护的人,明明…明明楚飞凡不是沈毅霖。
卓凡抬手抵挡,脸颊因羞愧而泛起红晕,咬牙道:“飞凡少爷,请你别靠得这么近!”
少年玩味地直起腰,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声道:“卓凡前辈你可是成年人,难道真以为我会自投罗网任由你宣泄情绪?”
卓凡无奈地扯动嘴角,打开电脑,目光游离着淡然回应:“飞凡少爷果然是冷血无情,明知我难以自控却偏要点燃这把火。”
楚飞凡的唇角微微扬起,笑容疏离又清淡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若不冷血又如何能在卓凡前辈缺席的日子里守住公司呢?”
卓凡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妥协:“既然飞凡少爷不愿与我同处一室我也不再多做勉强。时间不早了,请早点休息。”说罢,他拿起电脑起身离开,迈步走上楼梯。
望着青年渐行渐远的背影,楚飞凡垂下眼帘声音轻到几乎被夜色吞没,低唤道:“爹爹……”
房间浴室内,滚烫的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热气氤氲弥漫四周。
少年逼近时的目光、说话的语气还有那熟悉的清香——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卓凡猛然睁开眼,睫毛微颤眼底闪过一丝隐忧。
“楚飞凡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分明是霖霖身上的味道,可为何飞凡少爷也会有?”恍然间,他迅速伸手关闭花洒,随手抓过浴袍套在身上动作慌乱却精准地推开门,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小凡,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电话另一端传来厨师长温和的声音。
卓凡怔住,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备注,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厨师长姐姐,我打错了。”话落,他匆匆挂断电话,开始翻找通讯录中的某个号码。
然而,无论翻遍多少次那个人的信息始终杳无踪影。
卓凡眉头紧锁,喃喃道:“奇怪,我明明存过这个号码,怎么会找不到?”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一个尾数为“7”的号码上。他手指微微颤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深吸一口气后拨通电话。
铃声刚响两下,对方迅速接起,戏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哟,这不是卓副总吗?深更半夜打来有何贵干?总不是请我喝茶的吧。”
卓凡压低声音略显急促道:“元乐前辈,您别调侃我了,给你打电话有事问你。”
丁元乐冷哼一声,语调冰冷且带着几分嘲弄:“呵,卓副总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真是稀奇啊。”
“是关于…关于…”卓凡的声音支支吾吾,迟迟没能完整表达出心中所想。
丁元乐脸色骤然阴沉,厉声打断:“你磨磨唧唧的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否则我挂了。”
卓凡闭上双眼,猛地脱口而出:“是关于诺婳前辈和若雪姐姐的事!”
电话那头陡然爆发出怒吼:“你他妈还好意思提她们?!”丁元乐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雷霆炸裂,吓得卓凡条件反射般捂住耳朵。
卓凡坐在床边,疲惫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元乐前辈,我明白你不愿提及她们但我确实有必须确认的问题,而那个问题只有你能…喂?喂?”他愣了一下,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意识到对方已经挂断。
房间再度陷入死寂,卓凡将手机熄屏插上充电线,静静坐在床沿思绪纷乱如麻。
另一边,丁元乐倚靠在沙发上,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忧虑。
对他而言,那两个人不仅仅是工作上的同事,更是除妻子外最重要的人。
然而,她们的故事却早已成为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丁元乐回忆·十年前——某个春意盎然的下午,西氏大楼内部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十四岁的卓凡垂眸疾行,身形如同失了魂一般飞快地向前奔去。而十五岁的蔡景天则紧随其后。看到上司刻意加快的脚步他微微怔愣了一瞬,旋即加快步伐追赶。
“卓、凡!”压抑许久的怒吼声从暗处传来,紧接着二十三岁的丁元乐怒目圆睁地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试图拉住他的墨卿。
蔡景天小跑几步来到卓凡前面,冷漠的眼神直视满脸怒气的丁元乐,沉声道:“面对上司大呼小叫,你还有没有规矩?”
丁元乐满腔怒火,紧皱眉瞪着抱着自己身体的卓凡。
墨卿拉着丁元乐的肩膀,肌肉绷紧,咬牙道:“元乐,你不要这样。”
“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痛!放开我,我要找他算账!”丁元乐咬牙切齿,挣脱墨卿的手。
“卓凡还小,况且她也一定不希望你伤害卓凡!”
丁元乐咬紧牙关,双手攥拳,剧烈颤抖着。灵力骤然聚集,狠狠击打在墨卿胸口。
毫无防备的墨卿被一股力量震飞数米远,重重摔在墙壁上。墙壁立马出现裂痕。
他冷眼扫过墨卿迅速收回目光,嗓音冰冷如霜:“接下来就是你了。”
蔡景天抬手护住卓凡,警惕的目光锁定了丁元乐,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你们怎么还有脸回来。”丁元乐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嘲讽。
蔡景天双臂抱胸,不耐烦回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定是前段时间高烧还没治好。来人!”
话音未落,墨卿捂着胸口借助灵力瞬间闪现到蔡景天面前,低声劝阻:“不行…”
蔡景天看着嘴角渗血的墨卿,皱眉不解道:“你都因他受伤了竟还为他说话?”
墨卿瞥了眼身后的卓凡,垂眸苦笑道:“抱歉,卓凡是我的上司,可元乐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不需要!”丁元乐的怒吼令两人愣住。
趁此机会,他猛然推开蔡景天一把掐住卓凡的脖子,向后猛退收紧手掌,咬牙切齿低吼道:“卓凡,先是若雪接着是诺婳,都因你出事,你这个害人精、祸害、灾星!”
被钳制喉咙的卓凡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丁元乐,脑海中一片空白。
墨卿上前拍了拍丁元乐的肩膀,急促道:“你这是说什么话?快松手,再这样下去卓凡会被你掐死的!”
丁元乐那张怒意的脸这才显露出些许情绪波动。
他看着无力挣扎的卓凡,松开手,嗓音冷冽:“卓凡,你最好祈祷婳婳没事,否则我死了也要把你拉进地狱!”
蔡景天跪在地上扶起已经昏迷的卓凡,厉声道:“丁元乐,你竟敢伤害卓凡大人,还口出狂言要杀他?”
“我有何不敢?解决掉卓凡,哪怕在我对他动手的第一秒被执行死刑,我也甘之如饴!”
“恐怕你没那个机会,我今天就先替卓凡大人解决掉你!”说着,蔡景天召唤出灵器咒语尚未发动,虚弱的声音却响起:“景天。”
蔡景天闻声回头,立刻收回灵器将卓凡扶起,柔声询问:“卓凡大人您怎么样?没事吧?”
卓凡轻轻摆了摆手,缓缓抬头看向满脸怒火的丁元乐,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诺婳姐姐确实因我发生了意外,但请元乐前辈放心,我卓凡不是会逃避的人。倘若她真出了什么事不管你怎么惩罚,我都无怨无悔。”
丁元乐冷笑一声,嗓音刺骨:“少在这假惺惺,我不吃这一套!”
卓凡低头轻笑,语气却沉稳坚定:“我知道你不信我。无论是景天、爷爷、西言叔叔、年年还是整个公司的人,到最后都会袒护我而让你独自承担痛苦。但我向你保证,我不是假惺惺而是真心。”
“嘁。”
“如果你依然不信也可以在我身上施咒,倘若我真的试图逃避或者心生类似念头,代价由你定夺。”
丁元乐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缓缓逼近卓凡,面色阴沉:“真的,代价由我想定?”
“嗯。”
丁元乐嗤笑一声,灵力开始汇聚指尖,正要触碰时蔡景天上前一把拍开他的手,咬牙道:“你不能这么做!”
卓凡面色平淡道:“景天,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退下。”
“卓凡大人,丁元乐分明是冲着您的命来的,我的职责就是不让任何人伤及您!”
卓凡声音冷冽道:“可你还必须服从我的一切命令,这才是一个助理、下属该做的!”
“现在,我命令你退下!”
蔡景天脸色铁青,满心不甘地退至卓凡身后,咬牙低喝:“丁元乐,卓凡大人是因为找我才去的而诺婳担心卓凡大人去找他时才遭遇意外。若一定要追究责任那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该报复的人是我!我任你处置这个咒放在我身上好了!”
“景天!”卓凡眉头微皱。
“够了!你们俩谁也逃不掉!”
“住手!”就在灵器凝聚的灵力即将从两人头顶落下时,一道冰冷的嗓音骤然灌入众人耳中。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西言面色阴沉得可怕,眉心紧蹙,仿佛压着千斤巨石。他身旁西夫人西斯年并肩而立,两人神情同样凝重;最左侧的西琴斯则双手抱胸目光冷峻地注视着眼前的局势。
此时,丁元乐身后缓缓跑出一名娇小的身影。她戴着防尘帽、医用口罩,双手套着皮质手套步伐略显迟疑。
见到这一幕他愣住了,那双如蝶翼般微颤的眼睫下是一双银灰色如月光洒落般清冷透彻带着几分狐疑和探究紧紧锁定在上司挺直的背影上。
西夫人率先打破沉默,她昂首而立目光落在卓凡身上,声音柔和却不失威严:“丁元乐,你为什么要伤害景天和小凡?”
“西夫人,您别拦我!”丁元乐几乎是嘶吼出来,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因为卓凡,我们公司死了多少人您知道吗?若雪已经入土为安,现在婳婳又因为他陷入昏迷!您说,我不找他算账该做什么?”
西夫人被怼的哑口无言,目光无助望向丈夫。
西言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妻子冰凉的手,嗓音冰冷刺骨:“身为西氏的员工,从第一天起就该明白一件事——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觉悟。当时你刚加入公司,你的面试官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也在协议上签了字。可现在你竟为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在这里大动干戈,甚至要杀了小凡。你还有把公司第一条规矩放在心上!?”
丁元乐双拳狠狠攥紧,指节泛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半晌,他艰难开口,声音沙哑似夜风中的枯草:“这次根本不该有人牺牲!完全不需要牺牲人命去解决的问题,为何非要弄到这种地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竭力压抑某种情感:“董事长,您说我贪生怕死也好,见不得死人也罢,但这次不同!如果任务真的危险到了极点哪怕婳婳因此献身,我也不会阻拦,甚至会为她的荣耀骄傲。可是…可是这根本不是一场值得付出生命的战斗!”
西言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稍缓和:“元乐,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你要知道小凡刚刚突破分级,暂时无法完全掌控星辰链鞭。中途失去力量、失控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你作为长辈应该试着理解他而不是一味的苛责。”
西夫人也附和道:“是啊,小凡那么善良温柔,看到诺婳昏迷不醒他心里难道就好受了吗?你该做的不是指责更不是埋怨,而是帮助他们一起面对困境。”
西琴斯皱了皱眉,语气里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元乐,听我的,放下对卓凡的仇视。诺婳那边我会让夕染尽全力救治。”
听闻此言丁元乐并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激动:“西大少,请问您如何向我保证夕染一定会全力以赴?诺婳的生命体征持续下降直至完全消失,您还会让她继续浪费灵力救治她吗?!”
这一问让西琴斯愣住,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西言的脸色却愈发冰冷,眼神里透出一丝疲惫和无奈:“难道只有杀了卓凡,你才满意?!”
丁元乐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错!”
空气瞬间凝滞。
西言眸光一沉余光扫向蔡景天。后者心领神会迅速扶起卓凡,朝电梯方向走去,按下按钮。
电梯缓缓升向二楼时,西言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没过多久七名全副武装、戴着面具的人整齐地出现在西斯年身后。
为首的人戴着墨镜站在西斯年面前,九十度鞠躬:“西二董。”
“把他关入地下监狱,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探望!”西言的声音冷得像冰。
为首的人点头,目光扫过脸上有疤的那人。
疤脸人收起武器,大步上前抓住丁元乐的手。
见此情景,墨卿顿时慌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祈求道:“董事长,您不能把他带到那个地方,他会死的。”
西言的目光平淡无波,语气更是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毫无征兆就企图杀人,这种人我绝不留情!”
“董事长,元乐只是一时被怒意冲昏了头,他本心不是这样的,求您大发慈悲原谅他这一次!”墨卿的声音带着哭腔。
西言眉头紧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把他带走!”
为首的人双手背在身后,大声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疤脸人还没反应过来,丁元乐突然用后肘狠狠撞开他,冲着西言吼道:“董事长,就因为卓凡你竟然想把我关进那种地狱!恐怕你是蓄谋已久了吧!”
西言神色不变,平静回应:“我没有!”
“没有?”丁元乐冷笑一声,“以卓凡如今的分化程度,即便他还不能完全掌控,但对我来说想杀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现在我还未得手,你就想把我关进那种地方,这不是蓄谋已久是什么?”
西言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元乐,你是好苗子。就算你要报复的人不是卓凡,我也会这么做!你说我蓄谋已久,如果我真的想害你,为什么要在你刚入公司因灵力反噬杀了人时袒护你?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丁元乐毫不掩饰嘲讽道:“少他妈在这装蒜!整个公司谁不知道,董事长你最喜欢、最关爱、最偏袒的人一直都是卓凡!其他人在你眼里不过是一颗随意可丢的棋子罢了!”
“我没有!”西言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刚来公司时,灵力反噬杀了人,我不也一样保了你吗?”
丁元乐一愣,显然没料到西言会提到那件事。明明…
趁他愣神之际,为首的人弯腰,在西言耳边轻声问道:“董事长,还要带他走吗?”
西言的目光扫过依旧沉浸在思绪中的丁元乐,沉默不语。
他垂着眸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丁元乐的工作能力与实战技巧毋庸置疑。在公司当前的局面中,他和卓凡的实力可谓强大且听从调遣的中坚核心人,至少相较于那十五个毫不听从安排、我行我素的刺头来说,他的能力也依旧中规中矩。然而,卓凡的致命弱点就在于太过心软,而这点却被丁元乐的果决与冷硬恰到好处地弥补。若二人日后联手,未来必能给公司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只是…他这人向来不计后果,倘若哪日真伤及卓凡或是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丁元乐的顾忌和担忧并无道理。毕竟卓凡的实力早已隐隐压他一头,他想对卓凡下手并非易事。但以卓凡目前的状态来看,表面看似稳固实则漏洞百出,丁元乐的机会或许就藏在这缝隙之中。
为首的人再次低声催促,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墨卿双膝跪地卑微的目光中满是哀求,像是风暴中的孤舟,无助而摇摆不定。
就在西言犹豫未决时,夕染慌张地从电梯口冲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喊道:“诺经理醒了!”
丁元乐立刻从思绪中抽离,迅速转身冲向最近的电梯,手指飞快地按下对应的楼层按钮。
西言等人闻讯也紧随其后,可就在他伸手去按电梯按钮时电梯门已经合拢,上升至二楼。
西夫人与西琴斯的目光交织,投向丈夫与父亲,神色中带着深深的担忧。
西言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眉宇间写满了压抑的情绪。
一旁的西斯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暗自握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爸,妈,哥,我有点担心小凡,我想去看看他。”
三人闻言,默契地将目光转向西斯年,那目光带着几分深意。
西斯年下意识偏开头,脸颊却泛起一层薄红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皆明了卓凡对西斯年而言何等重要——他是他的生命之光,是他唯一的牵挂。
西言略显尴尬地瞥了一眼二儿子那越发明显的红晕,连忙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佯装平淡道:“既如此,你去看看他吧。”
话音刚落,西斯年立即朝卓凡的房间跑去。
西琴斯在后面无奈地喊道:“电梯!”
西夫人轻轻拉住西琴斯的手,柔声劝道:“让他去吧。”她抬眸看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琴斯,你好不容易迎来假期却遇到这种事。你先回房休息吧,诺婳由我和你父亲照看。”
西琴斯垂下眼帘似乎并不甘心就此离开。
西言皱了皱眉,语气柔和却坚定:“琴斯,听你母亲的话,早点休息。”
西琴斯见状也不好再坚持,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那戴黑色金属眼镜的男人用指尖轻点自己的脸颊,低声问:“董事长,那我们…”
西言扫了一眼身后的一群人,挥了挥去。
“撤!”为首的人一声令下,其余人默契地散去。
当大厅内仅剩夫妻二人时,西言垂眸,见电梯依旧停驻七楼迟迟未动咬牙道:“丁元乐这家伙,竟敢将电梯损坏。”
西夫人目光轻扫向其他电梯,低声道:“另外三部也停止运转了。”
闻言,西言的眸光愈发深邃,紧紧盯着那停滞的电梯,随即拉着妻子的手朝着暗门快步走去。
两分钟后,西夫人满心怜惜地掏出手帕,为身旁人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柔声问道:“阿言,你还好吗?”
西言摇了摇头,淡道:“我还好,只是夫人…”
西夫人同样要统一。
彼时,西言突然冷哼一声,撇嘴道:“那家伙故意让我们爬楼梯,等见过诺婳,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西夫人阻拦道:“好了,刚刚小凡在场,我怕他伤心才没说什么。其实,元乐找卓凡是对的。”
西言挑了挑眉。
“你想啊,诺婳不过是个农村出身的姑娘,大学毕业后孤身一人从昆明来北京闯荡,第一份工作就在这里。她身边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同事大多都对她敬而远之,只有小凡和元乐对她真心相待。可小凡对她的关心,更多是出于对长辈的尊敬;只有元乐是真正在用心对她好。你再想想,元乐在公司还有一周就满四年,在这四年里你有见过他对其他人如此上心吗?甚至连自己的师父都没能让他这般用心。”西夫人一一缓缓道来。
西言捏住下巴,陷入沉思。西夫人见状,继续补充道:“这些都足以说明,元乐把诺婳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就像斯年对待小凡那样。”
“话虽如此,但让小凡为此付出的代价…夫人,你认为他这么做是对的吗?”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想保护诺婳,初衷没错但错在他的方式过于激烈。”
“确实是该改改他的性子。其实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看见小凡与元乐并肩合作。”
“所以,你才犹豫不决?”
西言微微点头,目光牢牢锁住夫人那双银白色的眼眸。
他的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轻拍两下,嗓音低沉而温柔:“我不善表达也不是个好人;丁元乐说的没错,我对你的感情和对我们自己孩子的爱意,不过是伪装给外人看的。但唯有对卓凡的偏爱是真的。那孩子…”西言顿住眼底闪烁着幽暗的光。
西夫人垂下眼睑,长睫与刘海悄然遮住了她复杂的情绪。
她抽回左手,挽住西言的肩膀,嗓音低哑而坚定:“我知道,我明白你心里的痛。若不想再痛那就别再提它。”
西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嗓音沙哑而温柔:“我有些累了,见她一面就抓紧时间休息。”
西夫人点了点头,搀扶着他继续一步步攀登楼梯。
此刻,诺婳房间内,丁元乐紧握着她的手,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她。
诺婳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她无奈摇头,虚弱道:“我已经没事了,你怎么还这样看着我?”
丁元乐哽咽两声,低哑道:“他把你害成这样,这笔账我日后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元乐哥哥,你怎么能让卓凡承担责任呢?分明是我担心他出事才过去帮忙的,没人要求我这么做,是我自愿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因卓凡受伤如此严重险些丧命。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
“好了,你不要这么冲动,董事长和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我才不管那些人怎么想!”
“说到他,卓凡现在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丁元乐眸光微闪,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柔声道:“婳婳,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想着关心他?”
诺婳挣扎着起身,焦急道:“你不明白!快带我去见卓凡!”几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
丁元乐终于松开了那只依依不舍的手,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无奈道:“夕染说了,你现在不能激动,冷静点!”
“快带我去见卓凡!”诺婳固执地重复道。
望着诺婳执拗的模样丁元乐心中五味杂陈。
他实在不明白,卓凡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值得这么多爱、尊重、呵护、偏袒与关注?即便旁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连自己最重要的人也是如此?一股酸涩感悄然袭上心头。然而比起这份不甘,他更担忧的是诺婳的身体状况。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卓凡他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担心了,小心身上的伤口。”
听到这句话,诺婳顿时安静下来。
目睹这一幕,丁元乐的心情更加复杂难明。
思绪回笼,丁元乐的手不经意搭在酒柜边缘。
他随手抓起一瓶红酒,拧开瓶盖仰头便是一阵猛灌。
大半瓶下肚后,他的脸颊已染上了微醺的红晕,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此刻变得迷离而空洞。
“到最后…”他背靠着酒柜缓缓滑落,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自嘲:“还是没把他怎样,反而…反倒生出了几分帮他的心思。”
目光游离间,他瞥见不远处的那幅油画,仿佛从中找到了某种慰藉。
他低声喃喃道:“不过没关系,至少…至少你得到了幸福。
丁元乐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一种刺骨的孤独与寂寞感如潮水般侵袭而来将他淹没。
尤其是此时,酒精在体内翻搅令他更加难熬,这种难受时候的孤独感更是让他倍感无助——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甚至连一句关切的话都听不到。
他活了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并非从未触碰到过幸福。可每次幸福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后却总在最后一刻悄然溜走,转而降临到别人身上。他曾品尝过幸福的甘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比幸福更沉重、更刺骨的痛苦。那种感觉就像上天故意开了个玩笑:先是用幸福引诱他靠近,然后在他最动情时刻毫不留情地将那幸福撕碎,将他的心砸得粉碎。
丁元乐的生命中共有三个女孩走进过他的世界,他为她们举办了三次盛大的婚礼,许下了三段郑重的誓言。然而,命运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将这三个女孩逐一带离了他的世界——她们在婚后不久便相继离世。
他曾责怪卓凡是灾星,是那个扰乱一切的人。他一直对卓凡抱有敌意,认为他是一切麻烦的源头。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丁元乐逐渐意识到真正的灾星或许并不是卓凡而是他自己——是他给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幸和灾难。
一次又一次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经历让丁元乐变得畏缩又胆怯,对亲密关系望而止步。他再也不敢与任何人携手同行;承诺与之共度余生。生怕再次迎来毁灭性的结局。
如果不是卓凡打来的这通电话,请求他的帮助,悄然唤醒他内心深处的遗憾,他可能真的会选择独自一人孤单的度过剩下的岁月。
“一个人…也好。”他曾这样对自己说。一个人不会妨碍到别人,也不会再“克死”谁。但就在今晚,酒精催化的情绪让他开始后悔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渴望的并非那个萦绕在心间的意难平。而是此刻在酒后的微醺中,他脑海中突然萌生的念头——他想要是一个更为简单、直白的陪伴。
他想一个人在他情绪低落时能陪他说话;当他推开家门时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冷清、整洁却毫无温度的空间,而是看到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沙发上有一个随意坐在那里的人。至于对方是在看电视还是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这些都不重要。他只希望那个人存在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丁元乐终于撑起身子摇晃着走向楼梯。他扶着冰冷的扶手一步步踏上台阶,每一步都显得迟缓而沉重。
最终,“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关上,隔绝外面所有的寂静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