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终究忍不住问道:“张施主临行前,可曾对师兄言明,此番遣你送物,究竟所为何事?”
净信脸上勾起那一抹笑容更加明显,好似看见在鱼饵边游来游去,不断试探的鱼儿终于上钩了。
“张师兄只吩咐贫僧,将这令牌交予师弟便好,言师弟见了此物,自会明白其中缘由。”
不敬眉头微蹙,还欲再问,净信却已缓缓起身,僧袍扫过青石地面,带起一缕微风。他双手合十,神色肃然道:“贫僧冒昧登门,搅扰师弟清修,还望海涵。这令牌还请师弟务必妥善收好,日后若查询到异动或是有难处,可携令牌前往龙泉禅寺寻我,贫僧定当倾力相助,不负师兄所托。”说罢微微颔首,转身便要告辞。
不敬掂量着手中的腰牌,一时竟想不出推脱的由头。他只得轻叹一声,侧身让开道路,亲自将净信送出承恩寺山门。只见净信脚步沉稳,身形渐行渐远,转入山道间便不见了踪影,唯有山间松涛阵阵,似在低语。
转身回寺,刚过天王殿,便见一人斜倚在银杏树下,双手抱胸,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脸。不敬见了,心中那股郁气更甚。树下那人不是引他见了少林净信的千嗔师兄,又是何人?
不敬上下打量着这位师兄,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与他说。
千嗔与净信一前一后,时机拿捏得丝毫不差,要说二人之间没有默契配合,他是万万不信的。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一来碍于同门情分,二来他深知这位师兄的脾性,便是追问,也未必能得到消息。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站在原地,静待他先开口。
说来也奇,千嗔这法号,乍听之下,只当是位怒目圆睁、嫉恶如仇的金刚罗汉。可眼前这位师兄,年约四十,身形瘦小,皮肤黝黑,仿佛常年劳作于田间的农夫,毫无出家人的清癯飘逸。他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便是遇见蛮不讲理的香客,或是争执不休的同门,他只需走上前,轻声说上几句,对方的火气便会如积雪遇春阳般,渐渐消融,半点也发作不出来。不敬不止一次暗自揣测,当年授业师伯究竟是见了他哪般模样,竟给了他如此反差悬殊的法号,想来其中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缘由。
千嗔见他神色变幻,忍不住轻笑一声,走上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师弟,净信师兄已然走了?那枚令牌,你可收好了?”
不敬眉梢一挑,眸中闪过几分促狭,语气却带着几分不耐道:“这么说来,师兄是亲口认了,那少林净信,便是你特意引到这承恩寺来的?”
千嗔脸上笑意不改,抬手理了理僧袍边角,慢悠悠道:“师弟这话可就说偏了。净信师弟年方弱冠便已名满天下,禅宗上下无不对他寄予厚望,说他是禅宗未来的砥柱,半点也不为过。咱们同是释门弟子,多与这般人物相交,切磋佛法,印证禅理,于修行大有裨益,又有何不妥?”
不敬心中暗忖,若是寺中其他僧人说这番话,他定会只当对方久居京城,见惯了官场浮华、市井喧嚣,那俗家的名利之心非但未曾清净,反倒愈发炽盛,才会这般推崇虚名在外之人。可这话出自千嗔师兄之口,却让他生不出半分轻视。
这位千嗔师兄,乃是允行师兄亲点的继承人,再过两年,允行师伯便要赴天台净土闭关修行,届时千嗔便要回返国清寺,接任天台宗方丈之位。这几日与师兄朝夕相处,不敬深觉其佛法造诣精深,言谈间锋机暗藏,每每与之论道,都能令他茅塞顿开,受益匪浅。这般人物,胸中自有丘壑,绝非汲汲于名利之辈。
念及此,不敬胸中意气更甚,声调稍稍拔高了些许道:“师兄莫要再消遣小僧了。净信师兄乃少林高僧,平日深居简出,潜心修行,怎会无端端来这承恩寺寻我?其中定有缘故,还请师兄明言。”
千嗔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和,说道:“师弟这是多虑了。净信虽属禅宗,我等归天台宗,但佛海无边,万法同源,修佛之人,何来那般分明的门派之别?彼此交流心得,共证菩提,才是正途。”
不敬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既然师兄这般推崇‘无门派之别’,何不寻那花教的丹增诺布交流一番?这位大师近来在京城可是风头无两,一手道果法练得出神入化,更修成了传说中的变天击地精神大法。江湖传言,寻常武人便是站在他三丈之外,也会被其气魄所慑,动弹不得,便是比起少林的净信师兄,也毫不逊色。”
千嗔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寒芒,快得让人无从捕捉。他缓缓开口道:“丹增诺布大师的威名,老衲早有耳闻。若有机缘,定要登门拜访,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这“讨教”二字,他咬得极重,字正腔圆。听在不敬耳中,绝非寻常的佛法交流那般简单。他心中一动,暗道这来到贵宝地 肚皮叫破天
小道我 在此卜卦算命
凭本事混口饭 劳烦增诺布的武功佛法虽强,行事却颇为诡秘,近来在京城暗中联络各方势力,似有不寻常的图谋,想来千嗔师兄这般说法,多半是另有深意。
不敬正待追问,话到嘴边尚未出口,千嗔却已抬手轻摇,显然不愿再纠缠方才的话题。他目光转向不敬手中那枚令牌,指尖虚虚一点道:“师弟手中这枚令牌,若论世俗间的金银贵重,倒也未必算得上稀世奇珍,玄铁虽少见,但也不是求不得。要说其意义,却远非寻常宝物可比。它乃是当年道济禅师亲手炼制之物,承载的纪念意义,才是最难得的。上面的魔教传承却是不见了,然师弟你根骨悟性奇佳,佛法修为已具根基。若是机缘深厚,或许能在这令牌上,捕捉到一丝禅师当年的神通意境,或是领悟出些许克制魔教妖法的法门,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