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走出地铁站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空了的保温箱随意挎在肩上,那条沾满烟火气的围裙被卷成一团塞在背包里。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阿阮的消息:【防御系统升级完成】。
他看也没看,直接划掉了对话框。
街角那个新开的快餐广告牌还立在那里,右下角那个手绘的月亮和勺子图案依然清晰可见。他驻足看了片刻,转身朝餐馆方向走去。
正午十二点十七分,后巷那扇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轻响。陈砚舟推门而入时,宋小满正坐在一张矮脚折叠椅上磨刀。她面前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四把柳叶刀,刀刃在从窗户漏进的阳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人带来了。她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的磨刀石有节奏地滑动着。
陈砚舟微微颔首。控制室的灯亮着,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脸色惨白。这是刀疤六的师弟,昨晚被许铮从冷库的夹道里揪出来的。
陈砚舟端了碗热汤走进去。
安神笋干汤。他将碗放在桌上,趁热喝。
男人警惕地盯着他,没有动作。
我不怕你下毒。陈砚舟靠在墙边,我怕的是,你说的不是真话。
男人与他对视了几秒,终于伸手接过碗。第一口汤下肚,他的手微微发抖。再喝第二口时,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
王虎......在西山的老冷链仓库。他声音沙哑,地下三层,有个暗灶房。他用废弃的管道运货,外面没人知道。
陈砚舟问:有多少人守着?
六个,都带着家伙。但主要是在看设备。他在熬一种药汤,说是能让厨师上瘾,听他摆布。
你呢?陈砚舟的目光沉静,为什么帮他?
男人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我妹妹在他手里。他说只要我替他做事,就不碰她。
陈砚舟没有说话。他拿起空碗走出去,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小满。
她放下最后一把磨好的刀,站起身说:我去。
你去?
他们认得我的刀法。她整理着袖口,也怕我的刀。我要是突然出现,他们会慌。你们就能趁机摸进去。
陈砚舟仔细打量着她。
她今天穿了件樱花粉的旗袍,外面套了件战术背心,腰间挂着一整套刀具。素面朝天,眼神却异常沉稳。
你不该冒这个险。他说。
这不是冒险。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清理门户。
陈砚舟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说:可以。但你只能当诱饵,不许动手。等信号。
我知道。她浅浅一笑,我又不是愣头青。
计划定在晚上九点。
陈砚舟带着装备车停在三公里外。宋小满提前两小时潜入,沿着通风管道悄无声息地进入仓库内部。她的任务是在关键通道布下刀阵——用二十把飞刀制造视觉干扰,剩下四把留作应急。
许铮藏在东侧出口的水泥管后面,手中握着一根改装过的合金长棍。那是他机械义肢的延伸件,能伸缩,也能锁死。他戴着耳机,专注地监听频道里的每一个动静。
八点五十九分,陈砚舟按下了遥控器。
仓库顶灯瞬间全部亮起。
刺目的灯光照在那些插进钢梁缝隙的飞刀上,反射出数十道晃动的光影。从入口望去,整片空间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刀网笼罩,密不透风。
不到十秒,三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他们一进门就愣在原地。
眼前全是晃动的刀影,地面、墙面、天花板都在反光。有人举起手电扫过去,反而让光线更加凌乱。他们以为中了埋伏,不敢贸然前进。
有人!其中一个喊道,是宋家的刀阵!
他们开始慌乱地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角落传来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
是刀疤六的师弟。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一路跟到了这里。看到宋小满的刀阵,误以为她要清剿旧部,一时怒火攻心,抄起一把短刃就往里冲。
他冲进仓库时,正好撞上那群人撤退。
别跑!他嘶吼着,她是假的!她早就背叛师门了!
没人理会他。
他猛地转向宋小满藏身的方向,举刀扑了过去。
这一下来得太快。
宋小满刚从通风口跃下,还未站稳,就看见一个人影直冲过来,手中的短刃闪着寒光。
她本能地拔刀。
飞刀脱手而出,划破空气,直取对方咽喉。
那人是她同门师兄,练过同一路刀法。他明明知道如何躲避,却偏偏不躲。
他想拼死一搏。
刀尖离他喉咙还有半寸时,突然停住。
宋小满手腕轻转,刀锋擦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他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
下一秒,一根长棍横扫而来,精准地敲在他后颈。他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许铮从暗处走出,收棍而立。
差点坏了事。他说。
宋小满收回飞刀,插回刀鞘。她走到那人身边蹲下,凝视着他苍白的脸。
你师父教我们第一课,说的是什么?她轻声问。
男人昏迷不醒,自然无法回答。
她站起身,对许铮说:带走吧。交给警方。
许铮点点头,拖着他往出口走去。
陈砚舟从监控屏前抬起头。整个过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走出车外,缓步走进仓库。
灯光依然亮着,刀阵的影子渐渐淡去。
他走到宋小满身边。
你本可以杀了他。他说。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但他还没真正堕落。他还记得怎么用刀,只是忘了为什么要拿刀。
陈砚舟看了看地上那把短刃,又看了看她腰间的刀鞘。
你比以前稳多了。他说。
她微微一笑,毕竟天天切土豆丝。
两人并肩往外走。
许铮已经把人押上车,正在仔细检查设备。陈砚舟坐上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宋小满坐进副驾驶座,从旗袍领口取下一根细铁丝,随手扔进垃圾桶。
车子缓缓驶出仓库区。
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车窗,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流动的光带。
快到路口时,红灯亮了。
陈砚舟轻轻踩下刹车。
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宋小满忽然开口:我昨天梦见我爸了。
陈砚舟没有回头,他说什么了?
他说,刀是用来护人的,不是用来伤人的。
陈砚舟微微颔首。
绿灯亮了。
车子重新启动。
就在此时,前方十字路口,一辆银灰色面包车突然从右侧窜出,以极快的速度直冲他们而来。
陈砚舟猛打方向盘。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面包车擦着车身冲过去,撞断了路边的警示桩才勉强停下。
陈砚舟立即挂上倒挡,将车退到安全距离。
许铮从后座抓起步话机:有情况,重复,有情况!
宋小满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右手已经按在刀鞘上。
陈砚舟紧盯着那辆面包车。
在三人警惕的注视下,面包车的车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