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念头刚起,目光触及顾阳山对何玉莹那毫不掩饰的疼惜与专注,那点悔意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酸涩与不甘淹没!
甚至滋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意:“毁了便毁了!没了这惊才绝艳的何玉莹,顾阳山...你的目光,总该落在我身上了吧?”
这时,一旁察言观色已久的张笼、赵壶,此刻却是心头警铃大作!
他们与顾先生相识已有数年,深知其脾性。
此刻顾先生看似平静,但那紧抿的薄唇,微蹙的剑眉,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对周遭一切漠然无视的冰冷气场,正是山雨欲来、雷霆将发的征兆!
这位先生的眼里,此刻除了怀中气息奄奄的莹儿姑娘,恐怕周围天地万物皆如刍狗。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无需言语,他们默契地、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一左一右,隐隐将王倾云护在了身后。
冷汗,已浸透了他们的内衫。若王主事此刻再出半点差池,莫说前程,怕是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二人深知天机阁的森严法度,绝非虚言。
王倾云也察觉到了张、赵二人如临大敌般的护卫姿态,却只道是寻常的关切,浑不在意。
她此刻只觉体内暖流充盈,顾阳山渡来的那口真元令她通体舒泰,甚至有种修为精进一丝的错觉,让她神清气爽!
随后,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对师兄妹,心中略微五味杂陈...
山风卷着竹叶的清香,这时花和拉着气喘吁吁的李乘鹿,刚从山后竹庐的方向奔来!
母子二人一眼就瞧见了小楼前这凝重的场面!
顾阳山正掌心紧贴莹儿后背,青蒙蒙的烟气自二人身上,氤氲流转。
这一幕,看着母子俩心头一紧,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疗伤的关键时刻。
花和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想冲上前去的李乘鹿,用眼神示意:鹿儿,别添乱!
竹影摇曳间,时间仿佛凝滞,片刻后。
终于,莹儿那失了血色的脸颊渐渐浮起红晕,眼睫如蝶翼般颤了颤,缓缓睁开。
视线甫一聚焦,便撞进师兄那双沉得能滴出水的眸子里!
她心头“咯噔”一跳,做贼似的赶紧又把眼睛死死闭上,长睫毛抖得更厉害了——完了完了,这下真捅娄子了!
自己刚突破炼气三层,就得意忘形跟人拼内力,还差点把辛辛苦苦修炼的道基给震散了架!
随即后怕像冰冷的藤蔓一般缠上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幸好......幸好师兄来得快!《云流清经》同源的真元如甘霖般及时灌入,才险险稳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境界。
随后莹儿心里那点小庆幸刚冒头,就被师兄那山雨欲来的脸色给压了回去。
顾阳山盯着眼前那两排抖得跟筛糠似的睫毛,紧绷的肩线终于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分,悬着的心重重落回腔子里,暗自长舒一口气。
方才他在竹庐药田里,指尖还沾着泥,远远便瞥见花和母子那火烧眉毛的架势,心头就掠过一丝不祥。
识海中灵识瞬间如蛛网般无声铺开,笼罩整座小竹山——山前小院的情景立刻“映”入“眼”底!
王倾云?!还有莹儿那丫头!眼见莹儿气息已如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他心底暗骂一声“胡闹!”
一把掀了遮阳的斗笠,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快得只在原地留下几片打着旋儿的落叶,直扑山前小楼。
“起来吧!”顾阳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涧寒泉的冷冽,松开了渡气的掌心,起身时袍袖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再有下次,罚你独自打理药田半年,一株杂草都不许留!”
说罢,顾阳山目光扫过一旁噤若寒蝉的张笼、赵壶!
最终,那锐利的视线牢牢钉在了二人中间、那一袭玄衣的王倾云身上,沉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莹儿闻言心里一喜,先是偷偷掀开一条眼缝,瞄了瞄师兄冷硬的侧脸!
舌尖下意识舔了舔方才自己情急之下咬破的一点伤口,这才慢吞吞爬起来!
随后像只闯了祸的小猫,缩着脖子,乖觉地挪到师兄身侧站定,大气不敢出。
另一边,王倾云眼见那自称顾阳山师妹的何玉莹似乎已无大碍,心中滋味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一时间竟辨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深的失落。
然而,当顾阳山的目光终于落到自己身上时,那沉寂的心湖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
旋即,带着微弱的希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轻颤:“阳山!”
“倾......”顾阳山喉头滚动,那个熟稔的称呼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尘封的记忆碎片瞬间如冰锥刺入脑海,将他所有不合时宜的柔软冻结。
顾阳山硬生生转了口,微微拱手,语气疏离得如同对着陌路:“王......王姑娘,别来无恙。”
王倾云听罢,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当场,脑海一片空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王姑娘”这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王倾云耳中!
刚想迈出的右脚悬在半空,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目光慌乱地四处飘移,不敢置信地在心底呢喃:王...王姑娘?他唤我?...王姑娘?!
这时,余光下意识看见了顾阳山身后——何玉莹那张带着一丝劫后余生又隐隐透着得意的小脸,让她无法欺骗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屈辱猛地冲上鼻尖!
她猛地抬眸,目光死死锁住眼前那一袭青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
“阳山...你唤我...王姑娘?”
顾阳山面色不变,依旧平静无波,声音清越却透着刻骨的凉意:“在下虽与王姑娘共患难数次,然此皆为职责所在......”
“请王姑娘...勿要误会!”
“职责所在?”王倾云不可置信的说着,胸口随之剧烈起伏,仿佛被这四个字狠狠捶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