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章 夜隼之援
小巷里的炉火余烬，如同三人心中最后的微光，终被望都城上空积聚的阴云彻底吞没。
穆清风那番冷酷的推论，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而沉重。
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旧货市场，这间铁匠铺，都不再安全。
“我们得尽快出城，”凌霜率先打破沉默，她将那柄修复好的“清风剑”连同剑鞘递还给穆清风，“从北门走，那边守卫换防有半个时辰的空隙，我知道一条可以绕过主街的小路。”
穆清风接过剑，入手的感觉沉稳如初，剑身上的裂纹已被完美地弥合，只留下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浅痕。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当务之急，是脱离这座遍布眼线的牢笼。
柳如烟也收起了平日的巧笑倩兮，她理了理衣衫，将一包刚买的防身药粉捏在袖中，跟在穆清风身后。
三人借着渐浓的夜色，如三道鬼魅般的影子，迅速穿行在望都城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起初是淅淅沥沥的细丝，很快便转为倾盆的雨幕。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水花，也冲刷掉了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
雨声哗哗，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却也让前方的道路变得愈发模糊不清。
“不对劲。”
在一处三岔路口，穆清风猛地停下脚步，他侧耳倾听着雨声中夹杂的异动。
他的直觉向来敏锐，此刻，一股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正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柳如烟和凌霜也立刻停住，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昏暗的巷道。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一道道水帘，遮挡了视线。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雨幕，一支闪着寒光的袖箭自右侧的水帘后射出，直取柳如烟的咽喉。
“小心！”
穆清风反应奇快，左手揽住柳如烟的腰肢，将她猛地向后一带。
同时，右手“清风剑”出鞘，一道清冷的剑光在雨夜中划过，“当”的一声脆响，将那支袖箭精准地击飞。
不等他们喘息，左右两边的巷口，以及他们身后的来路，同时出现了数道黑影。
那些人身着金鳞卫的玄色劲装，手持制式长刀，在雨水的冲刷下，刀刃依旧泛着森然的杀气。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合围。
一个身材高大的金鳞卫自正前方缓缓走出。他没有戴头盔，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划过鼻梁，直至右边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凶悍无比。
他手中提着一柄比寻常官刀更宽更厚的鬼头刀，雨水顺着刀锋滑落，滴在地上，混入积水之中。
“穆清风，”刀疤脸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我家大人请你去诏狱喝杯茶。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卸了你的胳膊腿，抬你过去？”
此人正是金鳞卫中的一名百户，以心狠手辣着称，死在他手下的江湖好汉不知凡几。
穆清风将柳如烟和凌霜护在身后，剑尖斜指地面，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浸湿了衣袖。
他轻轻抿了一下嘴，没有回答对方的废话，而是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死局。
这是一条死胡同，背后是一堵高达两丈的院墙，湿滑的墙面几乎没有可供攀爬的着力点。
“看来是不肯配合了。”刀疤脸百户狞笑一声，不再多言，手腕一抖，那柄沉重的鬼头刀便化作一道匹练，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劈下。
刀势凶猛，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穆清风不敢硬接，脚下步伐变换，使出“九霄龙吟诀”中的精妙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刀。
“轰！”
鬼头刀劈了个空，重重地砍在青石板上，碎石四溅。
刀疤脸百户一击不中，攻势却连绵不绝。他似乎看穿了穆清风的顾忌，刀刀不离其身侧的柳如烟和凌霜。
他的刀法极为刁钻，时而劈砍穆清风的要害，时而又虚晃一招，刀锋转向旁边的二女。
穆清风顿感束手束脚。若只有他一人，凭着身法尚可周旋，甚至寻找机会突围。
但此刻他必须护住两人，行动空间大受限制，一身精妙的剑法根本无法完全施展开来。
凌霜早已抽出那柄她惯用的铁锤，几次想上前助战，都被刀疤脸百户狂风暴雨般的刀势逼了回来。
柳如烟武功最弱，只能紧紧贴着墙壁，避免成为穆清风的累赘。
“噗嗤！”
一个疏忽，穆清风为了挡开一记劈向凌霜的刀锋，左臂被刀风扫过，衣衫破裂，一道血口顿时出现，鲜血混着雨水流淌下来。
刀疤脸百户见他受伤，攻势更急。他猛地一声暴喝，鬼头刀横扫，逼得穆清风不得不向后急退。
就在穆清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那百户脚下发力，身体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瞬间欺近，手中的鬼头刀化作一道死亡的弧线，直取穆清风的脖颈。
这一刀快、准、狠，封死了穆清风所有的退路。
柳如烟和凌霜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高墙之上落下，就像一只捕食的夜隼，悄无声息，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来人手持一双短刃，刃身漆黑，在雨夜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下落的途中，左手的短刃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叮”的一声，精准地格在了鬼头刀的刀脊之上。
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刀疤脸百户只觉得手腕一麻，那志在必得的一刀竟被硬生生带偏了方向，擦着穆清风的肩膀劈了过去。
不等他稳住身形，那黑影已然落地，右手的短刃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肋下。
刀疤脸百户大惊，急忙收刀回防。黑影却不与他硬拼，一击不中，立刻后撤半步，双刃交错，护在身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仅仅两招，便逼退了不可一世的金鳞卫百户。
周围的金鳞卫见状，正要上前围攻，刀疤脸百户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衣人，那双凶悍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手，是个比穆清风更加可怕的刺客。
雨还在下，巷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那黑衣人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没有看那金鳞卫百户，而是转向穆清风，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快速说道：
“城西土地庙，有人想见你。”
说完这句，他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出，几个起落，便跃上了高墙，眨眼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与雨幕之中，就像他从未出现过。
刀疤脸百户看着空荡荡的墙头，又看了看持剑戒备的穆清风，脸上的刀疤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今夜的行动已经失败，有这样一个高手在暗中，再打下去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将鬼头刀往肩上一扛，冷冷道：“我们走！”
金鳞卫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便消失在巷道的另一头。
死胡同里，只剩下穆清风三人。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柳如烟和凌霜连忙上前扶住穆清风，查看他手臂的伤势。
穆清风却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帘，望向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敌？友？
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他没有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