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墨渊低语
甬道外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石室的寂静，预示着“墨渊”的爪牙正以惊人的速度突破宗庙卫队的防线。时间，刻不容缓！
萧景珩反应极快，在巨响传来的瞬间，他已一把抓向石台上那悬浮的、关乎世界存亡的“界心玉佩”。入手并非冰冷的玉石触感，而是一股温润磅礴的能量流，顺着他的手臂瞬间涌遍全身，带来一种奇异的、与脚下这片大地血脉相连的安定感。
“清璃，我们走！”他紧握玉佩，另一只手拉住沈清璃，目光锐利地扫向石室一侧——那里似乎有一条极为隐蔽的、布满灰尘的狭窄通道，或许是太祖皇帝预留的逃生之路。
然而，就在他触及玉佩，能量流转全身，而沈清璃也因为外界强敌逼近而心神高度紧绷的这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扇被萧景珩玉佩打开的玄色石门，并未因外面的骚动而关闭，反而像是成了一个能量的放大器与通道。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无尽恶意与贪婪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黑色潮汐，顺着甬道汹涌而入，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
它不是声音，却直接在两人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扭曲力量，仿佛能勾起内心最深的欲望与恐惧。
【萧景珩……】
一个宏大而充满诱惑的低语，直接撞入萧景珩的脑海。他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变幻！石室、身边的沈清璃、手中的玉佩，一切都模糊了。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巍峨的宫殿之巅，俯瞰着万里江山。龙袍加身，百官臣服，四海宾服，八荒来朝。他的版图远超现在的大周，西吞戎狄，北并草原，南收百越，东纳海岛，是真正的天下一统！他励精图治，国力空前强盛，万民称颂，史书工笔，皆赞其千古一帝！
没有沈清璃。
在他的“记忆”里，他凭借自己的谋略与铁腕，早已肃清内忧外患，顺利登基，并未有那个来自异世、屡屡助他破局的身影。苏浅月？不过是个无足轻重、早已被处理掉的棋子。顾晏舟？一个尽职尽责的臣子罢了。他孤独地立于权力之巅，享受着无上的荣耀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言说的空虚。
【看啊……】那低语在他耳边回响，带着令人心悸的满足感，【这才是你命中注定的道路！没有那个变数，没有那所谓的‘预知’干扰，你本应凭借自己的雄才大略，达成这前所未有的盛世！一统九州，青史留名！她的出现，搅乱了你既定的命运，让你产生了不必要的依赖与……软弱。】
那“盛世”的景象是如此真实，那“空虚”的感觉又是如此锥心刺骨。萧景珩握着“界心玉佩”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内心深处，那个渴望建立不世功业、证明自己的皇子灵魂，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如果没有清璃……我当真能走到这一步吗？还是会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孤独而辉煌的道路？
与此同时，另一股更加诡谲阴冷的力量，缠绕上了沈清璃。
【沈清璃……或者说……“外来者”？】
这声低语，让沈清璃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它精准地道破了她最大的秘密！
眼前的景象同样天旋地转。她发现自己不在危机四伏的宗庙禁地，而是在一间布置雅致、充满书卷气的书房外。窗内，烛光温暖，一个温润儒雅的身影（顾晏舟）正伏案疾书，眉宇间是平和与专注。院子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追逐蝴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口中喊着“娘亲，你看！”
一个面容模糊、气质却温柔娴静的女子，坐在廊下做着针线，脸上洋溢着满足而平淡的幸福。那女子……似乎本该是她？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安宁感，如同暖流般包裹着她。没有阴谋诡计，没有生死危机，没有肩负世界存亡的重担，只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才是你本该追寻的，不是吗？】那低语充满了同情与诱惑，【远离波诡云谲的朝堂，避开冷酷无情的皇家，与一个真心待你、给你安稳的男子，携手一生，平凡却幸福。看看你现在，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与一个注定身处漩涡中心的皇子捆绑，你的‘预知’能护你到几时？你的‘系统’又能支撑多久？值得吗？】
那平凡幸福的画面，像一根温柔的针，刺中了沈清璃内心深处对安定生活的渴望。穿越之初，她何尝不曾梦想过简单度日？顾晏舟所代表的，确实是一条看似更轻松、更符合她最初期待的道路。
然而，就在这幻象让她心神摇曳之际，那低语陡然变得尖锐、恶毒，眼前的画面骤然撕裂、扭曲！
温暖的书房、可爱的孩子、温柔的顾晏舟和那个“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黑暗。黑暗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她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是原着中那个没有系统、没有现代灵魂的沈清璃），形容枯槁，穿着破旧的宫女服饰，在冷宫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被几个面目模糊却气息狰狞的太监强行灌下毒酒，痛苦地蜷缩在地，七窍流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绝望，最终气绝身亡。而远处，是苏浅月依偎在登基为帝的萧景珩（面容冷酷，眼神陌生）身边，得意的笑声隐隐传来。
【这才是你‘原本’的结局！】墨渊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被利用，被抛弃，凄惨死去！你以为你改变了命运？不！你只是暂时偏离了轨道！皇权无情，萧景珩体内流淌着的是萧氏冷酷的血！看看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他对那‘一统九州’的幻象心动了！你之于他，与苏浅月之于那个幻象中的他，有何本质区别？不过是一枚更有用的棋子！最终都难逃鸟尽弓藏的命运！信任他？将世界的希望寄托于他？可笑！】
这赤裸裸的、展示其“原着”结局的画面，带着强烈的怨念与死寂气息，狠狠冲击着沈清璃的心神。那绝望与痛苦是如此真实，让她几乎感同身受，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对皇权本能的警惕，对萧景珩刚刚可能产生动摇的疑虑，以及对自身命运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不……不是这样……”她下意识地低喃，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她的心神即将被这恶毒的蛊惑与恐惧影像吞噬的刹那，她脑海中沉寂了片刻的系统，猛地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道清凉的、带着坚定意志的能量流，强行稳住了她几乎溃散的意识。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攻击！启动紧急净化协议！】
【宿主沈清璃！稳定心神！那是墨渊编织的幻象！旨在瓦解你的意志！】
【识别到关键信息碎片：检测到幻象底层残留数据……与宿主初始灵魂波段存在高度吻合……解析中……】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急促，而在那提示音的背景下，在那“原着”凄惨结局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崩裂的缝隙中，沈清璃惊鸿一瞥，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却让她灵魂为之震颤的片段——
那似乎也是一个“沈清璃”，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简洁却干练的服饰，眼神锐利而坚定，独自一人站在一片混沌的虚空边缘，手中似乎也握着一块散发着微光的碎片，正决然地迎向某种巨大的、黑暗的侵袭……然后，画面戛然而止，破碎消失。
那个身影……是谁？那股决然的眼神……为何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心痛？
那是……最初的自己吗？在所谓的“原着”命运，甚至在她被“嫁接”到这个世界之前……更早的……自己？
“清璃！”
一声蕴含着内力与焦急的呼唤，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是萧景珩！
他同样刚从那“一统九州”的幻象中挣脱出来，额角带着冷汗，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与坚定。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界心玉佩”，另一只手用力抓住沈清璃冰凉的手腕，将她几乎软倒的身体扶住。
“别听它的鬼话！”萧景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璃苍白的脸，“那是墨渊的蛊惑！它想离间我们，想让我们怀疑彼此，想让我们放弃希望！我萧景珩或许渴望建功立业，但若这江山社稷要以失去你、要以整个世界沉沦作为代价，我宁可不要！”
他的话语，如同暖流冲散了沈清璃心头的部分寒意。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却此刻写满真诚与担忧的眼眸。
“我看到了……”沈清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残留的惊悸，“它给我看了……‘我’原本的结局……很惨……”
萧景珩心中一痛，握紧她的手：“那是假的！清璃，看着我！我是萧景珩，是与你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萧景珩！不是幻象里那个冷酷的帝王！我们的未来，由我们自己决定，不是由什么狗屁‘原本’的结局决定！”
他的话语驱散了部分阴霾，但沈清璃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迎向黑暗的初始自己的身影，却如同一个烙印，深深留在了她的心底，带来了更深的迷惘与探寻的欲望。
就在这时——
“砰！”
石室入口处，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突破了最后几名宗庙守卫的阻拦，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出现在门口！那是一个周身笼罩在黑雾中的人形，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萧景珩手中的“界心玉佩”。
墨渊的侵蚀，已不再仅仅是低语和幻象，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充满杀意的实体！
前有强敌堵门，后路未知，手中虽握有希望之物，内心却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拷问与冲击。沈清璃与萧景珩，背靠着背，紧握着彼此的手和那枚温热的玉佩，面对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与考验之中。那个关于“初始自己”的谜团，也只能暂时压下，先面对这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