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三下。
我伸手拿过来,屏幕亮起,是公司群里的通知。人事部发的公告说这次行业交流会由我代表部门出席,下午两点开始,地点在城东的会展中心。
我把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停在转发键上,想把这条信息转给江逾白,又觉得太突然。可刚放下手机,它就响了。
是他。
“看到通知了。”他说,“准备得怎么样?”
“ppt改了几版,总觉得不够。”我说,“这种场合,万一被问住……”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你之前处理监控事件的时候,面对整个项目组都没慌。”他说,“那次比这个难多了。”
我没说话。
“资料需要补充吗?”他问。
“有倒是有,就是找起来麻烦。”我说,“最近的数据报告分散在好几个系统里,客户反馈也还没整理成图表。”
“等我十分钟。”他说。
我坐在桌前,打开电脑,重新点开ppt。页面上的文字密密麻麻,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沉。正要删掉重排结构,邮箱提示音响起。
是江逾白发来的附件。
标题很简单:《交流会支持包》。
我点开,里面分了三个文件夹。第一个是最新行业趋势汇总,时间精确到上周;第二个是竞品近期公开活动记录,按公司分类排列;第三个最让我意外——是常见提问清单。
文档第一行写着:“根据过往会议高频问题整理”。
我往下翻,看到其中一条标红:“如何证明方案不是模板套用?”旁边附了解答思路,还引用了我上次竞标会上讲的某个数据节点作为例子。
这不是随便搜来的东西。他是真的去翻了之前的会议纪要。
我又点开另一个子文件,里面是一段录音转文字的内容。是他录的模拟问答,语气和真实提问很像。最后几句他说:“林溪的回答逻辑清晰,证据链完整,质疑者无后续追问。”
我听着这句,嘴角动了一下。
他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怕的不是讲不好,是有人故意挑刺。”他打字说,“上次他们用流程漏洞压你,这次不会这么来。但可能会换方式,比如质疑你的判断依据。”
我回他:“那怎么办?”
“你不用解释所有事。”他回得很快,“只需要说明一点:每个决定都有记录支撑。你不是凭感觉做事的人。”
我想起那天晨会,张薇站出来否认参与后期制作时,我手里那份打印出来的系统操作日志。正是那叠纸,让主管当场确认了我的主导权。
现在他又把那种安全感带回来了。
我关掉其他窗口,专注修改ppt。把原来第三页的大段文字删掉,换成一张简洁的时间轴图,标出关键节点和审批人。又在成果展示部分加入客户回访评分曲线。
改到一半,他又发来一条消息:“补充了一份去年参会者的发言笔记,重点标了他们被打断后的应对方式。”
我点开那个文档,发现页脚有一行小字:“建议语速放慢0.8倍,关键结论前置。”
这是他自己的习惯。
我知道他每次汇报前都会对着镜子练两遍,连翻页时机都卡准。他曾说过,观众记住的第一个信息,往往就是他们最后记得的内容。
我把这句话加进了备注页。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节奏越来越顺。原本卡壳的过渡段现在能一口气写完。连配色都重新调了一遍,不再用死板的蓝灰,而是选了浅青底色搭配深字,看起来更清爽。
中午十二点前,我把最终版发到了工作邮箱。
刚点发送,手机响了。
“准备好了?”他问。
“差不多了。”我说,“多亏你那堆资料,不然我还得熬到一点。”
“你现在出门的话,路上不堵。”他说,“我查过路线,走南环高架最快。”
“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了?”
“顺便。”他说。
我没再说话。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我抬头看了眼时间,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
“我妈昨天给你发短信了。”我说。
“嗯。”他回得平静,“她说中午十二点家里等我。”
“你打算去?”
“已经答应了。”他说,“不去不合适。”
我低头摆弄手机边角,没再问。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不是只因为那件事才改看法的。”他说,“是你这段时间的变化,让她放心了。”
我愣了一下。
“你以前从不让家人靠近你的工作。”他说,“现在你愿意让她来看你,说明你觉得那里不再是必须一个人扛的地方。”
我握紧手机。
“我只是不想她担心。”
“但她来了以后,发现你其实有人帮。”他说,“这才是她最安心的部分。”
我轻轻点头,虽然他知道我看不见。
“你今天上去讲,不用想着赢谁。”他说,“你就当是把做过的事再说一遍。你知道过程是真的,这就够了。”
我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拿出外套。黑色西装,干净利落。我又翻出那条深灰围巾,是去年冬天买的,一直没怎么戴。
系上的时候,动作有点生疏。
手机那头传来轻声:“别紧张。”
“我没紧张。”我说。
“那你呼吸频率乱了。”他说。
我停下动作。
“你每次紧张就会不自觉加快呼吸。”他说,“高中做小组展示那次也是这样,站台上说了两句就卡住。”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
“后来你是怎么下来的?”他问。
“老师让我念完提纲就下台。”我说。
“这次不一样。”他说,“你可以讲完,也可以不讲完。但没人能打断你,除非你自己停。”
我重新坐回桌前,打开最后一遍ppt预览。
每一页都很稳。数据、节点、反馈、结果。没有夸张的修饰,只有事实堆叠出的轨迹。
我合上电脑,拎起包。
“我准备走了。”我说。
“好。”他说,“有问题随时打我。”
“你不忙?”
“这事重要。”他说。
我站在门口,手搭上门把手。
“江逾白。”我叫他名字。
“嗯。”
“谢谢你每次都比我先想到下一步。”
他没立刻回答。
几秒后他说:“因为我一直在看你往前走。我只是跟上而已。”
我拉开门。
走廊灯光照进来,落在鞋面上。
我迈出去一步,脚步比早上出门时重了些,但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