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我和我妈之间。他朝我妈点头,声音不高不低:“阿姨您好,我是林溪的同事。”
我妈看着他,没说话,手还抓着我的胳膊。
他转头对我旁边的同事说:“数据是我改的。”
那人一愣:“你?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系统提醒流程卡住,我顺手处理了。”他说得自然,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林溪已经下班,我不让她等,让她先走。”
对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江逾白又开口:“审批记录能查,你要是不确定,可以现在调后台看。”
那人脸色变了变,低头翻手机。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公司临时授权名单里有他,这事我没告诉过别人。
周围几个人原本站着看热闹,这时候也开始散开。有人小声说了句“原来是这么回事”,转身回了工位。
我妈的手慢慢松开了我的胳膊。她站在原地,眼睛在江逾白和那个同事之间来回看。
我拉了下她的袖子:“妈,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她没动,盯着那个刚才说话的人:“你们就这么对一个加班到半夜的孩子?她瘦成这样,你们看不见吗?”
那人抬头看了我妈一眼,没接话,抱着文件快步走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江逾白看向我,语气轻了些:“楼下有个空会议室,没人用,要不要去那边坐会儿?”
我点头。
他带路,我和我妈跟在后面。走过办公区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有人往这边看,但没人出声。
会议室在楼梯拐角,门开着,里面只有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江逾白进去后拉开最靠门的一把椅子:“阿姨您坐这儿吧,离门口近,通风也好。”
我妈看了他一眼,坐下了。
我把带来的饺子袋子放在桌上,热气还在往外冒。她伸手摸了摸袋子,低声说:“凉了点,但应该还能吃。”
江逾白站着没坐:“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妈突然抬头:“小伙子,你经常和我女儿一起工作?”
他顿了一下:“有项目上的配合。她负责的部分很重要,大家都很依赖她。”
“那她平时……过得怎么样?”她的声音低了些,“是不是总被人欺负?”
我立刻说:“妈,没有的事。”
江逾白没看我,还是对着我妈说话:“林溪做事很稳,能力强,领导也信任她。最近这个项目就是她一个人拿下来的。”他停了下,“有时候会有人不服气,但她都处理得很好。您别担心。”
我妈听着,手指捏着风衣边角,一下一下搓着。
他又说:“她不太爱说这些事,但我看得出来,她比以前轻松多了。”
我没说话。
他看了我一眼,又对我妈点点头:“我先上去,有会要开。”
说完他就走了,关门的声音很轻。
屋里只剩下我和我妈。
她坐着不动,眼睛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人……”她终于开口,“不是第一次帮你了吧?”
我没回答,低头打开袋子,拿出一个饺子。皮有点塌了,但没破。
她叹了口气:“你小时候就这样,摔了跤也不吭声,回家卷着袖子洗伤口。我以为你是倔,后来才知道,你是觉得说了也没人管。”
我手停了一下。
“现在有人管了?”她问。
我还是没说话。
她站起来,走到我旁边,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行了,不说这些。饺子趁热吃,凉了伤胃。”
我拿起筷子,夹起那个饺子。
她坐回椅子上,看着我吃。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张陌生的脸探进来:“这间会议室有人预定吗?”
我说:“有的,我们在用。”
那人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眼门口贴的预约条:“写着‘江逾白’的名字?”
我点头。
“哦,那没事了。”他关上门走了。
我妈皱眉:“他为什么写你的名字?”
“可能怕别人来打扰。”我说。
她没再问,只是靠着椅背,手放在腿上,慢慢呼出一口气。
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楼下的路灯亮了,光从窗户照进来,在桌上划出一道黄线。
我吃了两个饺子,实在吃不下,把袋子重新系好。
我妈接过袋子,抱在怀里。
“你在这家公司……待得下去吗?”她忽然问。
“能。”我说,“这次项目做完,我会接手新的客户对接。”
“他们真的信你?”
“信。”我想了想,“至少现在是。”
她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我又说:“我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会说了。有问题我就解决,有事我就讲清楚。没人能随便压我一头。”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晃。
“那你现在……需要我替你出头吗?”她声音低了,“还是说,你自己就够了?”
“我都行。”我说,“但你来一趟不容易,别为这些人生气。”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那个江什么……”她顿了顿,“他是真心帮你?”
“嗯。”
“不是图你什么?”
“不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手慢慢松开袋子。
“行吧。”她说,“我看人不会错。他说话做事,不像那种绕弯子的人。”
我低头收拾筷子和纸巾,把桌面擦干净。
她忽然说:“下次让他吃饭,家里做的,比外卖强。”
我手停了一下。
“你请不动他,我请。”她说,“当妈的,请儿子吃顿饭,不过分吧?”
我没抬头。
“他要是敢不来,你就告诉我。”她站起身,拎起袋子,“我亲自打电话。”
我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去。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我:“走吧,送我到地铁口。今天看你这样,我心里踏实点。”
我跟着她出门。
走廊灯光有点暗,照在墙上是平的。
我们一前一后往下走。
快到一楼的时候,迎面看见江逾白从另一条通道走出来。他手里拿着手机,看到我们,停下脚步。
我妈先开口:“还没走?”
“刚开完会。”他说,“正好下来拿东西。”
她点点头:“林溪说你要开会,走得急。”
“嗯,临时加的。”他看了我一眼,“你还好吗?”
“挺好的。”我说。
他把手里的手机收进口袋:“那个会议室……我多订了一个小时,你们可以再待会儿。”
“不用了。”我妈说,“我们这就走。”
他没再劝,只是让开身位:“路上小心。”
我妈经过他身边时,放慢了脚步:“小伙子,谢谢你刚才的话。”
他点头:“应该的。”
她没再说别的,往前走了几步。
我跟上去。
走出大楼门口,风有点大。我妈裹紧风衣,抬头看了眼天空。
“明天要下雨。”她说。
我没说话,陪她往地铁口走。
她走得很慢,中途停下来一次,回头看了眼公司大楼。
灯光通明,很多窗口还亮着。
“你每天都在那儿坐着?”她问。
“嗯。”
“做到几点?”
“看情况。忙的时候九点,不忙就早点。”
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快到地铁口时,她突然说:“那个人……叫江逾白是吧?”
我嗯了一声。
“他今天穿的衣服,和上次在医院门口那件一样。”她说,“我记得。”
我脚步顿了一下。
“我不是瞎子。”她低声说,“也不是非得听你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