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许缓缓起身,玄铁战甲与地面摩擦发出沉响,手按在弑师枪的枪柄上时,枪身立刻有了感应——
微微震颤的力道顺着掌心往上窜,细碎的嗡鸣像岳沉舟残留的低语,与他丹田的九色金丹隐隐共鸣。
他眼神沉得像铸枪的铁,扫过帐内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舆图上落雁坡前的断魂谷,指尖重重一点:
“元帅,各位,我有一计。”
那处两山夹一谷的标记被指甲按出白痕。
“此处谷道狭窄,最窄处仅容五骑并行,是天然的绝地。我带三千将士先行埋伏,联军过境时,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直冲其先锋——不求杀敌,只求打乱阵型、耗其锐气。”
“三千人?太少了!”
燕翎的声音陡然拔高,银甲碰撞的脆响在帐内炸开,惊得烛火都晃了晃。
她往前踏了半步,银靴踩在地面的青砖上“咚”地一响,眉峰拧得能夹碎石子,死死盯着陆云许:
“联军先锋就有两万,全是重甲步兵配三阶妖兽,皮糙肉厚还能撕咬,你带三千人去,跟往虎口里送肉有什么区别?”
语气依旧尖锐,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攥得发白,银甲的纹路都嵌进了掌心。
“正因为少,才显孤勇;正因为是绝地,才能出其不意。”
陆云许的声音平静得像潭深水,却字字铿锵,掌心的九色灵力微微涌动,映得弑师枪的枪尖泛着微光。
他抬手点在舆图上护国军与燕云军的分界处,那里的朱红圆点分得隐隐约约:
“涩军、付弓虽急着翻盘,强行把两军拧在一起,实则人心不齐。护国军的士兵多是临时征召的,补给被层层克扣,穿的甲都是薄铁皮,个个贪生怕死;燕云军残部虽悍,却骄横得很,打心底看不起护国军的乌合之众;那些兽国妖兽更是野性难驯,只懂撕咬,根本不听指挥。我们以死冲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既能搅乱他们的部署,又能让我军主力看清——联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帐角堆叠的兵书,书页边缘的磨损蹭过指腹,带着岁月的糙感:
“兵法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先以三千人耗其锐气,等联军先锋受挫、军心浮动,便是‘彼竭’;元帅率主力养精蓄锐,见我们死战不退,士气必然暴涨,便是‘我盈’。到时候元帅正面猛攻,燕将军、秦将军两翼包抄,燕翎姑娘率骑兵截断退路,内外夹击,定能一战破敌!”
宁无尘眼中闪过赞许,玄铁战甲的指节轻轻敲击案面,每一下都稳得像钉钉子。
他望着陆云许坚定的眼神,深知此计凶险,却也明白这是破局的唯一选择——
三千人,是点燃胜利的火种,也是北凉军最烈的血性。
“你可想清楚了?”
他的声音沉得有分量。
“断魂谷开战,便是死战,谷道两侧是悬崖,身后是我军防线,没有退路,唯有向前,至死方休。”
“早已想清。”
陆云许抬手按住弑师枪,枪身震颤得愈发厉害,嗡鸣声响在帐内,像岳沉舟在回应他的决心。
他转头看向帐外墨色的夜空,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带的三千将士,皆是自愿追随的悍卒,个个抱着必死之心。我们的血,不会白流——要让联军知道,北凉军的将士,从不惧死;要让我军主力知道,为了守护北凉的土地与百姓,我们愿以身殉道!”
燕无歇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兵符都被震得跳了起来,滚到舆图边缘。
他脸上涨得通红,语气激动得发颤: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云许,我这就去给你挑人!全是军中最精锐的悍卒,能以一当十,再给你配齐火油、强弩、爆破符,就算是三阶妖兽,也得给你炸出个窟窿!”
秦红缨点头附和,指尖终于停下摩挲枪缨的动作,红缨枪的枪穗垂在身侧,不再晃动。
她的语气坚定如铁:
“我会在落雁坡布下三层信号阵,你冲击成功后,立刻放红色狼烟。我率两万步兵在谷口西侧埋伏,见信号便立刻接应,不让联军有半分喘息之机。”
燕翎沉默了片刻,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颈间解下一枚玉佩。
那是块暖玉,泛着温润的光泽,正面刻着燕家的狼头徽记,线条凌厉,背面雕着个小小的“守”字,刻痕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
她捏着玉佩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泛白,走上前将玉佩塞进陆云许手中,语气依旧带着几分生硬,眼神却满是真切的关切:
“这是燕家的护魂玉,能挡一次元婴境的全力攻击,连神魂冲击都能扛住。”
她别过脸,银甲碰撞的声响轻了些。
“你必须活着回来,北凉少军主,不能死在断魂谷。”
陆云许接过玉佩,攥在掌心,暖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驱散了几分帐内的寒意。
他对着宁无尘、燕无歇、秦红缨、燕翎四人深深躬身,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依旧坚定:
“多谢各位。明日清晨,断魂谷见。若我未能归来,还望各位守住北凉,清算护国军的旧账,告慰将士的英灵。”
宁无尘上前扶起他,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玄铁战甲的冷硬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沉甸甸的信任:
“我等你归来,与你一同见证胜利。记住,你不仅是少军主,更是北凉军的希望,是无数弟兄的念想。”
帐内烛火依旧摇曳,战术已定,孤勇的种子已在每个人心中生根。
陆云许转身走出营帐,夜色如墨,凉风吹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像在呼应身后的弑师枪。
校场上,三千将士早已列队等候,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每个人都背着装满火油的陶罐,陶罐的重量压得肩头微微下沉;
挎着的强弩上弦待发,弩箭的寒光映着月光;
腰间别着磨得发亮的短刀,刀刃上还残留着之前战役的血痕;
背上捆着的爆破符,符纸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们静立如松,没有一人说话,只有风吹过甲胄的“哗哗”声,眼神决绝如铁,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等着那声出发的号令,随他们的少军主,奔赴断魂谷,奔赴一场注定惨烈的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