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许按宁无尘的叮嘱把玄铁护心镜贴在甲胄内侧,凉丝丝的镜背硌着胸口,倒让他更清醒。
周身的上品防护法器散着淡金灵光,像层薄纱裹着身子,灵光扫过指尖时,带着宁无尘灵力特有的沉稳。
他攥紧“尘”字枪,枪尖斜点地面,青石板被戳出细痕,每一步都踩得稳实——
铁狱深处的寂静太反常,连呼吸声都能撞着通道壁反弹回来。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灵力越浓,吸进肺里像含着融化的灵晶,却带着石缝里千年青苔的涩味,那是万古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意。
丹田内的八色金丹轻轻震颤,火系灵力跳得最欢,像要扑出去碰那空气里的老气;
木系灵力则缠缠绕绕,顺着经脉往四肢漫,像是在认亲;
连最沉的土系灵力,都在丹田里滚了滚,与脚下的青石板隐隐呼应。
八种灵力搅在一处,蠢蠢欲动,像听见了同类的呼唤。
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猛地亮了——
哪是什么阴湿囚室,竟是座能容百人的圆形石台。
墨色岩石铸就的台身泛着冷光,表面刻满上古符文,符文边缘被磨得发亮,像是被无数人摸过,银白的微光顺着符文的沟壑流,像石缝里渗的水。
石台中央,一团朦胧光影悬在半空,云雾似的变着形状,威压像块沉铁压下来,让陆云许的喉结都发紧。
光影渐渐凝实,成了道说不出模样的身影——
既不像人,也不像妖,光影碰着石台的符文,就有金红纹路顺着符文流,像血渗进石头,时而跳得像火,时而轻得像羽毛。
脸始终蒙在雾里,只能看见一双眼,深得像装着整片星海,里面的沧桑能淹没人,可那眼神扫过来时,陆云许却浑身一震——
这气息里的剑意,像春草破土的软、夏雷劈石的烈、秋霜染叶的凉、冬雪封山的静,和他练的四季剑意,是同根同源的。
“我叫枭。”
声音空落落的,撞在石台上反弹回来,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却精准地砸在陆云许心上。
“陆云许,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光影晃了晃,金红纹路淡了些。
“可惜这次来的是分身,不过——总算等到了。”
陆云许握枪的指节泛白,枪尖都在抖——
不是怕,是惊。
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分身术,这身影给他的感觉,比四圣宗的白虎还深不可测。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他的声音发紧,护心镜硌着胸口,燕翎兄长留下的刻痕像在提醒他别乱。
“还有,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分身?”
枭没答,只是那双深眼里淌过一丝软意,像冰融成水。
下一秒,一段调子飘了出来——
陆云许的呼吸猛地顿住,握枪的手松了松,指节的白痕淡了些。
“月光光,照四方,摇篮摇,入梦乡……”
陆云许突然想了起来,这是母亲孟怡教他的童谣。
小时候他总爱缠在母亲膝头,母亲就坐在庭院的老槐树下,抱着他哼这调子,衣摆扫过他的小脸蛋,带着皂角的清香。
这调子他早埋在了心底最深处,就连自己也是刚想起来,怎么会从铁狱深处的诡异存在嘴里唱出来?
眼前的光影模糊了,换成母亲的笑脸,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软得像棉花:
“云许要乖,慢点长大。”
陆云许的眼眶热得发疼,吸了吸鼻子,灵力都乱了——
八色金丹里的阴月灵力泛着冷,像母亲走那天的月光;
圣光灵力却暖起来,像母亲掌心的温度。
“有些事,急不得。”
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光影像水波似的晃了晃,金红纹路顺着符文流回他体内。
“时机没到,知道太多,反倒是拖累。”
他顿了顿,周身的威压淡了些。
“你既然踏进来了,这造化,本就该是你的。”
陆云许攥紧枪,指腹蹭过枪柄的“尘”字。
他抬眼望枭,雾气后的那双眼里,除了沧桑,还有他读不懂的熟稔。
“这造化,是什么?”
枭没直接说,只是光影往石台中央飘了飘,那里的空气突然凝实起来,灵力浓得像要滴下来。
“你先感受。”
陆云许往前走了两步,护心镜的凉意贴着胸口,灵光在他周身转得更快。
他能感觉到,石台上的符文在跳,和他丹田的金丹、手里的长枪,都在同一个调子上共振——
那是跨越万古的呼应,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终于等到了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