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峰听得冷汗涔涔,腿脚发软:“道……道长,那可如何是好?”
林正英目光坚定:“此獠不除,后患无穷。趁其根基未稳,今夜便设坛作法,将其引出,打得魂飞魄散,永绝后患!”
他立刻让林晓峰召集村中长者,说明利害。村民们早对后山乱葬岗心存畏惧,听闻林道长的计划,虽有些害怕,但为了长久安宁,纷纷出力支持。
很快,村中打谷场被清理出来,设下法坛。坛桌铺上黄布,摆放着香炉、烛台、糯米、桃木剑、墨斗、符纸、八卦镜等法器。坛前地面,用朱砂画满了巨大的太极八卦图。
林正英指挥村民在八卦阵的几个关键方位埋下铜钱,挂上红线铃铛。他手持罗盘,仔细校准方位,一丝不苟。
“师父,那我们干嘛?”秋生凑过来问。
林正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一脸懵懂的文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与文才,今夜有要任。”
“什么要任?是不是手持桃木剑,守护法坛?”秋生兴奋地比划着。
“非也。”林正英慢条斯理地从行李中里取出两套粗布衣裙,甚至还有假发和胭脂水粉,“你二人,扮作女子,去那乱葬岗,将张大彪引来法坛。”
“啊?!”秋生和文才同时傻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师父!不要啊!”秋生惨叫,“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扮女人?”
文才也哭丧着脸:“师父,我……我这么胖,扮女人也不像啊!”
林正英板起脸:“哼,你二人平日修行懈怠,根基不稳,阳气不足,一遇困难便推三阻四。此事关乎全村安危,休要再推辞!莫非想让那恶鬼日后找上门来?”
两人顿时蔫了。在师父的“威逼”和村民好奇的目光下,只得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套上裙子,戴上假发。秋生身形高挑,裙子短了一截,露出毛茸茸的小腿;文才圆滚滚,衣服绷得紧紧的,动作滑稽。林正英还亲自给他们脸上胡乱抹了些胭脂,看得周围村民想笑又不敢笑。
“师……师兄,你看我像不像如花?”文才扯着裙角,欲哭无泪。
秋生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像如花她姥姥!师父,非得这样吗?万一那恶鬼口味独特,看上我们怎么办?”
林正英忍着笑,递给他们两道符:“此为隐气符,可暂时遮掩你们大部分阳气,让他以为你们是游荡的女鬼。记住,到了乱葬岗,不必做什么,只需假装争吵,弄出些动静。那张大彪刚得新妇,必定在坟冢附近徘徊显摆。见到你们,以他嚣张本性,必会前来骚扰。你二人转身便跑,径直往法坛方向引,途中无论如何,不可回头,不可应答!”
月色朦胧,夜风凄冷。秋生和文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乱葬岗走去,裙摆被荆棘勾扯,假发也歪了。
“都怪你,上次练功偷懒,连累我也要扮女人!”秋生抱怨。
“明明是你上次偷看隔壁村姑娘洗澡,损了阳气!”文才不服。
“嘘!到了,小声点!”
乱葬岗鬼火点点,阴风阵阵。两人缩在一棵枯树后,探头张望。只见那座最大的土匪坟前,隐约有两个黑影依偎,一个魁梧狰狞,一个模糊不清,正是张大彪和他的“鬼新娘”,周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阴寒。
秋生深吸一口气,掐着嗓子,模仿女声:“哎呀,这荒山野岭的,好生可怕呀!”
文才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硬着头皮接话,声音粗得像破锣:“是……是呀,姐姐,我们还是快走吧!”
他俩的“表演”实在拙劣,声音不男不女,在死寂的乱葬岗显得格外突兀。
坟前的黑影一动,张大彪那铜铃般的鬼眼扫了过来,发出沙哑的狞笑:“嗬嗬……哪来的两个丑婆娘,敢扰大爷清净?正好,大爷我还缺两个端茶送水的丫鬟!”
秋生和文才魂飞魄散,只见那张大彪推开“新娘”,化作一道黑风直扑过来,青面獠牙在月光下无比恐怖,血盆大口滴着黏液。
“妈呀!快跑!”秋生尖叫,也顾不上装女声了。
两人拎起裙摆,撒腿就跑,假发都快跑飞了。文才体胖,跑得气喘吁吁,裙子差点绊倒。
“师兄!等等我!他追上来了!”文才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张大彪狞笑着紧随其后,舌头耷拉得老长。
“笨蛋!师父说了不能回头!”秋生边跑边骂,感觉背后的阴风越来越近。
张大彪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时而吹口阴风,把文才的假发吹歪;时而伸爪扯一下秋生的裙带。
“小娘子,跑慢点,让大爷好好看看!”恶鬼的声音如同刮锅底。
秋生边跑边喊:“看你个大头鬼!老子是纯爷们!”
文才带着哭腔:“师兄,他摸我屁股!”
“闭嘴!快跑!”
两人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终于看到了村口打谷场法坛的灯火。林正英手持桃木剑,神情肃穆,早已严阵以待。
“师父!救命啊!来了!”秋生文才几乎是滚进太极八卦阵中。
张大彪追至村口,见到法坛和严阵以待的林正英,先是一愣,随即暴怒:“臭道士,给你张大爷下套?!还有你这小子!”他血红鬼眼瞪向坛边的林晓峰,“竟敢找人对付我!今日便将你们统统撕碎!”
他咆哮一声,阴风大作,身形暴涨,青黑色的鬼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煞气,直扑法坛!
林正英临危不惧,脚踏罡步,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急急如律令!”
他抓起一把糯米,朝前一撒!糯米如雨点般打在张大彪鬼体上,噼啪作响,冒出阵阵黑烟。张大彪吃痛,攻势稍缓。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林正英桃木剑疾刺,剑尖泛起金光,直点恶鬼眉心。
张大彪毕竟凶悍,鬼爪一拍,竟将桃木剑荡开,另一爪直取林正英面门!林正英一个铁板桥后仰,险险避开,道袍被凌厉的鬼气割开一道口子。
“秋生,墨斗!”林正英喝道。
秋生连忙抓起墨斗,将浸满黑狗血的墨线抛出。文才手忙脚乱地接住另一头,两人拉着墨线,朝着张大彪缠去。墨线至阳,触之即伤。张大彪怒吼连连,鬼爪挥舞,想要扯断墨线。
林正英趁机跃起,指尖夹着一张黄符,口念真言,符纸“噗”地燃起火焰,射向恶鬼。“轰”的一声,张大彪身上燃起阳火,痛得他凄厉惨嚎,鬼体扭曲。
“你们惹怒我了!”张大彪狂性大发,周身鬼气汹涌,竟将阳火逼灭。他猛地吸一口气,四周温度骤降,阴风呼啸,法坛上的蜡烛明灭不定。他张开巨口,喷出一股腥臭污秽的黑气,如同实质般卷向林正英!
“师父小心!”秋生惊呼。
林正英不闪不避,将桃木剑往地上一插,双手结印,胸前八卦镜陡然亮起刺目金光,如同一面盾牌,将污秽黑气尽数挡住、净化!
“孽障,伏诛吧!”林正英咬破中指,将一滴至阳精血抹在桃木剑上。桃木剑瞬间金光大盛,发出嗡嗡剑鸣。他身形如电,脚踏八卦方位,剑走龙蛇,直刺张大彪心窝!
这一剑,汇聚了林正英毕生修为与浩然正气!张大彪感受到致命威胁,惊恐欲逃,却发现自己已被太极八卦阵的朱砂光芒束缚,动弹不得!
“不……!”
金光贯穿鬼体!张大彪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狰狞的鬼脸扭曲、破碎,整个鬼体如同被点燃的枯纸,在耀眼的金光中迅速瓦解、消散,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夜风吹散,再无痕迹。
跟来的那个模糊的“鬼新娘”影子,也随之化为纸形,悄然消散。
法坛周围,阴风顿止,温度回升。月光清冷地洒下,天地间一片宁静。
村民们从躲藏处走出,目睹这一切,恍如隔世,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林正英长舒一口气,额头见汗,显然消耗极大。秋生和文才瘫坐在地,看着彼此狼狈的女装模样,又是后怕又是好笑。
林晓峰走到林正英面前,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为民除害!”
林正英扶起他,遥望后山:“尘归尘,土归土。邪不胜正,乃是天道。日后遵循古礼,心怀敬畏,自可保平安。”
次日清晨,林正英师徒三人辞行。林晓峰和村民送至村口,感激不尽。
阳光普照,山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祥和。稻田如金,远山含翠。那段关于七月半烧香禁忌的恐怖经历,以及昨夜惊心动魄的斗法,都成了村民口中代代相传的传说,提醒着后人,对自然、对传统,常怀敬畏之心。
禁忌背后,是千百年来生者与亡者之间,用血与泪换来的脆弱平衡。而正道的光,终将驱散一切阴霾,护佑这人间烟火,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