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门前的阴霾尽散,朱门之内重归鼎盛安宁,朝堂之上的污浊亦被雷霆手段涤荡一清。然而,总有些藏于阴暗角落的蛇虫鼠蚁,惯会见风使舵,或是因着那积年的嫉妒与怨恨,不肯安分。那曾在盛家内宅、在明兰初入京华时便屡次兴风作浪的康姨妈王若与,便是这其中最不死心的一尾毒虫。
自明兰嫁入侯府,地位水涨船高,最终成为超品护国夫人后,康王氏心中的酸水与妒火便一日未曾熄灭过。她眼见着那个昔日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庶出、可以随意拿捏的小丫头,一步步登上她望尘莫及的高位,享尽尊荣,连带着整个盛家都愈发显赫,而自己却因康家日渐没落、儿子不争气,只能守着个空架子,靠着在各府夫人之间搬弄是非、打秋风度日,这口气如何能平?
当顾廷烨被构陷、宁国公府被围的消息传出时,康王氏几乎是拍手称快,只觉老天开眼。她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立刻活跃起来,如同嗅到腐肉气味的鬣狗。
她先是频繁出入于那些与宁国府素来不睦或心存嫉妒的勋贵人家,在那些夫人太太面前,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嘴脸,添油加醋地散播着那些恶毒流言。
“我早就说嘛,那盛明兰,看着一副清高样,内里还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呢!如今可不就应验了?”
“还有那顾廷烨,一个武夫,粗鄙不堪,能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是仗着军功嚣张罢了,如今惹了众怒,看他如何收场!”
她甚至故意跑到盛家,在王氏面前假意关切,实则句句往心窝子里戳:“妹妹啊,不是我说,当初你就该拦着点如兰,如今可好,被那明兰牵连,文姐夫的前程怕是要受影响了!还有柏哥儿,在朝堂上那般为顾廷烨说话,万一……唉,真是想想都替你们担心!”
直把王氏气得心口疼,却又碍着亲戚情面不好直接撕破脸。
不仅如此,康王氏还试图通过往日一些见不得光的关系,与那正被清查的荆王余党牵上线,想趁机再踩上几脚,最好能坐实了顾廷烨的罪名,让明兰永世不得翻身。她也不求什么实质好处,单单是能看到明兰跌落泥潭,对她而言便是无上的快慰。
然而,她终究只是个内宅妇人,眼界有限,手段也上不得台面。她那些上蹿下跳的言行,以及那点试图勾连的小动作,在顾廷烨与明兰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与拙劣。
明兰虽忙于应对大局,但从未放松过对内部潜在威胁的警惕。康王氏这等跳梁小丑的行径,早被她手下的管事嬷嬷通过女学以及与各府内宅的往来,探查得一清二楚,并一一记录在案。
待到风波平息,顾廷烨重掌大权,开始着手肃清残余之时,明兰便将关于康王氏的这些记录,连同几份确凿的、她试图散播谣言、甚至隐约打探朝局之事的证词,一并交给了顾廷烨。
“康姨妈终究是母亲的姐姐,盛家的亲戚。”明兰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如何处置,侯爷斟酌便是。只是此人秉性难移,若再留着她,日后恐再生事端,累及盛家声名。”
顾廷烨翻阅着那些证词,面色冷峻。他对这个屡次欺辱明兰、心思恶毒的妇人毫无好感,如今更是撞到了肃清余孽的刀口上。
“此事易尔。”顾廷烨淡淡道,“她既如此不安于室,喜好搬弄是非,便给她寻个能‘安心静养’的去处。”
他甚至无需亲自出手,只让手下人将康王氏试图勾连荆王余党(虽未成功,但其心可诛)、散布谣言扰乱视听的证据,巧妙地递到了负责清查此案的官员手中。
数日后,一队官差径直闯入康家,不顾康王氏的哭闹撒泼,以“勾结逆党,散布谣言,扰乱朝纲”的罪名,将其锁拿归案。人证物证俱在,康王氏百口莫辩。
康海丰(康姨父)早已厌弃这个惹是生非的正妻,见状非但不救,反而恨不得立刻与之撇清关系。盛家那边,盛紘听闻后,虽觉颜面无光,但想起康王氏往日作为及此次的恶行,也只是长叹一声,吩咐王氏不得插手。王氏虽念及姐妹之情,心中不忍,却也知道王氏此次是自作自受,触犯了国法,不敢多言。
最终的判决很快下来。念其并未造成实质重大危害,且年事已高,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康王氏被削去一切敕封,废为庶人,判送入慎戒司,终身幽禁,非死不得出。
慎戒司,那是比静心庵更为可怕的地方,专司关押犯错的宗室女眷或高官命妇,规矩森严,环境艰苦,进去的人,少有能活着出来的,即便出来,也多半是废人了。
当那沉重的、象征着终身监禁的司狱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康王氏才真正感到了灭顶的恐惧与绝望。阴暗潮湿的牢房,粗粝的食物,冷漠的看守,取代了她曾经熟悉(即便不如意)的绫罗绸缎、仆从环绕的生活。她哭喊,她咒骂,她哀求,却无人理会。
巨大的打击与环境的折磨,很快便摧垮了她本就外强中干的精神。她开始出现幻觉,时而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康家主母,对着空无一人的牢房发号施令;时而又陷入极度的恐惧,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胡言乱语。不过半年光景,便在疯癫与病痛中,悄无声息地耗尽了生命,草草一卷草席,被拖出了慎戒司,埋在了乱葬岗。
消息传到明兰耳中时,她正在查看团哥儿的功课。她沉默了片刻,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无他话。
康王氏的一生,始于算计,终于疯狂。她将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内宅争斗与嫉妒攀比之上,最终也倒在了自己亲手点燃的、那点微不足道却又恶毒无比的火焰之下。
随着她的消亡,那纠缠了明兰许久的、源自盛家内宅的最后一缕旧日恩怨,也彻底烟消云散。所有的残余反派,无论大小,皆已清算干净。前路,再无这些宵小之辈的阴魂缠绕,只剩下更加开阔、也需更加谨慎行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