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科学研究，这是亵渎！是对海洋、对生命的残酷践踏！
他强压下立刻摧毁这座实验室的冲动，将龙珠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如同最轻柔的水流般，探向那些痛苦的精神源头。
他“抚摸”过一条被金属结构贯穿背鳍、眼中只剩下狂暴与痛苦的鲨鱼，传递去一丝微弱的、带着龙珠安抚力量的意念。
他“倾听”一头被次声波仪器折磨得不断用头撞击强化玻璃的座头鲸，感受它记忆中那片自由歌唱的广阔海洋与如今的逼仄绝望形成的巨大落差。
他甚至接触到了一只拥有部分智慧、却被困在畸形身体里的杂交生物，那混乱的意识碎片中，充斥着对“组装”它的白大褂的恐惧，以及一丝残存的、对阳光和流动海水的渴望。
然后，他清晰地接收到了它们汇聚起来的、微弱却一致的祈求：
“痛……”
“离开……”
“毁了这里……”
“救救我们……”
这些意念断断续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但那份渴望解脱、渴望自由的意志，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闪烁着。
沈鲸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龙珠在他体内剧烈震颤，与这些受难生灵的痛苦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磅礴的力量似乎要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摧毁这里容易，但后果呢？里面那些穿着制服的研究人员？这个实验室背后代表的势力？是否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冲突？是否会连累月影湾和船队？
而且，这些被改造的生物，它们很多已经无法回归正常的海洋生态了。
救出去，又能如何安置？
理智在与翻腾的怒火和汹涌的同情心激烈交战。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在黑暗中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堡垒，将那份痛苦的哀嚎与祈求牢牢刻在心里。
他缓缓后撤，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重新浮出海面，站在“远航号”的甲板上，沈鲸川仰头望着南半球陌生的星空，胸口剧烈起伏。
海风无法吹散他眉宇间的凝重与怒意。
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发现秘密实验室”那么简单了。
它触及了他获得龙珠后，内心深处对海洋那份最根本的守护之心。
他必须做点什么。
但，必须谋定而后动。
他回到舱室，再次拿起了那部加密通讯器。
收到沈鲸川第二次、带着明显情绪波动的关于实验室进行惨无人道的生物实验信息后，上面的回复来得更快，也更凝重。
「信息确认。我方‘暗流’号侦察潜艇已于6小时前在该海域失联，最后信号表明其已发现目标。现已在组织紧急应对力量。沈鲸川同志，你如何获取此实验室内部生物状态信息？此事关系重大，若你有特殊渠道或能力，望能协助确认‘暗流’号现状，万分紧急！」
看到“失联”二字，沈鲸川的心猛地一沉。
一艘国家的先进潜艇，连同里面的官兵……
他几乎能想象到指挥部那边的焦灼。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回复，避开了自身能力的具体描述：
「我有特殊方式可以近距离感知，但存在风险。我会尝试寻找‘暗流’号，有消息立刻汇报。」
关闭通讯，沈鲸川没有丝毫犹豫。
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平静的海面，以及远处正在进行夜间作业的“海湾号”，知道时间紧迫。
他再次潜入冰冷的海水，但这一次，目标明确，寻找“暗流”号。
龙珠的力量全力展开，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海域急速蔓延。
他避开了实验室所在的核心区域，在其外围的复杂海底地形中仔细搜寻。
深海是一片广袤而危机四伏的迷宫。
海沟、山脉、热液喷口、沉眠的火山……任何一处都可能隐藏着秘密，也可能吞噬生命。
他搜寻了将近一个小时，范围不断扩大，却一无所获。
就在他心中焦虑渐生时，龙珠的感知边缘，在距离实验室约五海里的一处极其隐蔽的深海峡谷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金属回波，以及一丝几乎消散的生命气息！
他立刻向那个方向潜去。
靠近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夏国的“玄龟”级潜艇“暗流”号，此刻正静静地、以一种不自然的倾斜角度，卡在峡谷边缘的嶙峋礁石之间。
它的外壳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快速凝结的深海沉积物，仿佛已经被遗弃了很久。
但沈鲸川能“看”到，艇身有多处不明显的凹陷和损伤，似乎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精准地挤压、拖拽所致。
没有明显的爆炸痕迹，更像是被“制服”后搁浅在这里。
最让他心头发凉的是，艇内只有极其微弱的生命反应，如同风中残烛，而且数量远少于一艘正常潜艇应有的编制。
他尝试将龙珠的感知力小心翼翼地渗透进去。
艇内一片死寂，大部分区域电力中断，只有应急灯在少量区域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空气循环系统似乎也已停止工作。
他能“看到”几名船员倒在各自的岗位旁，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处于严重的昏迷或休克状态。
还有一些区域，则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
他们还活着！但情况万分危急！
沈鲸川立刻通过加密通讯，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
「已发现‘暗流’号。位置（附上精确坐标）。状态：严重受损，动力丧失，生命维持系统失效。发现微弱生命信号，幸存者情况危急。重复，情况危急！」
信息发出后，他看着眼前这艘陷入死寂的钢铁巨鲸，和里面那些命悬一线的同胞，一股怒火与责任感交织在胸中翻腾。
上面的救援力量赶到需要时间，而艇内的人，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他悬浮在潜艇上方，龙珠在体内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
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为里面的人争取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