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清晰地洒在屋顶的瓦片上,也照亮了并排趴着的两只。
立予珩仰着狗头,望着天上那轮圆得像个银盘的月亮,突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
“今天这月亮,可真圆啊。”
疏白翻了个白眼:“废话。不圆难道还能是方的?”
立予珩没理会他的抬杠,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狗爪子托着下巴:
“我上一次看到这么圆的月亮,好像还是上一次呢。”
疏白:“………”
立予珩转过头,脸上带着点不满:“喂,你怎么不说话?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疏白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我应该想说什么?”
立予珩盯着疏白那张毫无波澜的猫脸看了几秒,没说话。
不对啊。
电视剧里一般这种氛围。
圆月当空,并肩趴着,主人公都会触景生情,和好哥们聊聊心事的。
怎么到这臭猫这儿就卡壳了?
难道是自己打开方式不对?
立予珩的狗脑子飞速运转,回忆着看过的各种小说。
突然,他灵光一闪。
悟了!
是少了酒这个好东西!
那些大侠、文人,哪个不是对月饮酒,然后就开始掏心窝子?
立予珩眼睛一亮,立刻凑近疏白:“喂,傻猫,你喝过酒吗?”
疏白被他这跳跃的思维搞得一愣,随即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有。”
“我也没有。”立予珩老实承认,但随即又兴奋起来,“那咱俩一起喝啊!”
疏白在立予珩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给出了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不要。”
立予珩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他歪着头,眼里满是不解:“为什么?试试嘛,多有意思!”
“没有为什么。不喝就是不喝。”
疏白无法想象和立予珩一起喝酒的场景。
这蠢狗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够闹腾,够气猫,够……让人心烦意乱了。
要是再喝了酒,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更离谱的事,说出什么更不着调的话。
光是想到那种可能性,疏白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
“你这猫怎么这么没劲?”立予珩不满地嘟囔,“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
“……你的冒险精神就是用在这种无聊事上的?要喝你自己喝,别拉上我。”
说完,疏白不再给立予珩继续纠缠的机会,转身,轻盈地跃下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喂!臭猫!”立予珩在后面喊他。
疏白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回。
立予珩看着疏白消失的方向,狗脸上非但没有被拒绝的懊恼,反而缓缓扯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臭猫,拒绝得越干脆,他越要办成这件事。
他立予珩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不就是喝酒吗?
他偏要跟这臭猫一起喝!
…
疏白回到那个废弃快递柜改造的窝里,开始例行舔毛。
他舔到前爪时,动作猛地顿住了。
就是这只爪子。
刚才拍过那只蠢狗的爪子。
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但此刻却仿佛残留着某种挥之不去的触感。
他盯着自己的爪子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凑近嗅了嗅。
没有狗味。
只有他自己身上惯有的带着点阳光和尘土的气息。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仿佛那家伙蛮不讲理的存在感,通过那一拍,烙印在了他的爪子上。
疏白烦躁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下头,快速而用力地在那只爪子上舔了几下。
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先愣住了。
他在干什么?
不过是碰了一下而已。
以前打架,互相挠得满身是伤,沾上彼此的血和毛也是常事,他从未在意过。
为什么这次……
疏白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快递柜里烦躁地转了两圈。
不对劲。
从银杏树下那个莫名其妙的舔舐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发现自己开始过度解读立予珩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
那蠢狗凑近时,他会不自觉地绷紧。
那蠢狗笑得一脸欠揍时,他除了想挠他,心里还会冒出点陌生的情绪。
甚至刚才,那蠢狗只是提议一起喝酒,他就落荒而逃。
疏白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壁,缓缓滑坐下来。
他抬起那只爪子,放在眼前。
月光从柜门的缝隙漏进来,照在粉色的肉垫上。
一个清晰得让他心惊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里。
他猛地用爪子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低吼。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疏白把脑袋埋进爪子里,试图将立予珩那张总是带着嚣张笑容的狗脸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可那家伙的声音却阴魂不散地回荡起来。
“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猫了!”
好朋猫……
去他的好朋猫!
谁要跟你做好朋友!
疏白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他想起立予珩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那家伙一边骂他一边偷偷帮他,想起那袋冰牛奶,想起银杏树下那个猝不及防的舔舐……
桩桩件件,此刻回想起来,都镀上了一层让他心慌意乱的色彩。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而他,竟然到现在才迟钝地察觉。
疏白烦躁地用后爪挠了挠耳朵。
现在怎么办?
装作不知道?
可他已经知道了。
烦死了。
那蠢狗能不能现在立刻马上出现让他打一顿啊!
就在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
“傻猫!傻猫傻猫傻猫——!快出来!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立予珩那清亮又带着点嘚瑟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突兀地在外面响了起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疏白浑身一僵,抠着铁皮的爪子骤然停下。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想得太投入,出现了幻听。
……这算什么?
心想事成?
还是老天爷嫌他不够烦?
“嘿!黑白花!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死,快出来!”
立予珩的声音已经到了快递柜外面,甚至还用爪子拍了拍铁皮柜门,发出哐哐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