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数字,像一滴烧红的铁水,烙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210。66。
方辰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想说话,却只有气流冲出。
“老板……这……这……”
他整个人都在哆嗦,像一部超载的机器,随时会散架。
秦晚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掌心同样布满了冷汗。
她能感觉到方辰手臂肌肉的剧烈颤动。
台下,人群死寂。
一个穿着杰尼亚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基金经理,刚刚还在跟同伴低语。
“非理性的狂热,开盘即巅峰,五分钟内必定回调,这是华尔街的铁律。”
他同伴点头附和。
“没错,乔家的残余势力和空头马上就会进场,好戏还在后头。”
话音刚落。
“啪。”
屏幕上的数字,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幻响。
$210。66,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数字。
$250。00。
一个干脆利落的整数。
那位基金经理的嘴巴,还保持着说话的形状,但声音已经卡在了喉咙里。
他眼中的自信与从容,瞬间碎裂。
“不……不可能!”
他身边的同伴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
“开盘一分钟,涨了百分之一百五?”
“回调呢?说好的回调呢?”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屏幕上的数字,再次闪烁。
$273。18!
“我的上帝!”
“买单!全是买单!看不见卖盘!”
“这是谁在买?疯了吗?”
人群中,终于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惊呼与骚动。
詹姆斯·戈尔曼站在闻人语身侧,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变成了一种混杂着狂喜与恐惧的扭曲表情。
作为主承销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所有的估值模型,所有的路演说辞,所有的风险评估报告,在此刻都变成了一堆废纸。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平板,上面是后台最原始的交易数据。
买单的队列,像一道厚得看不到尽头的城墙,密密麻麻地堆积在那里。
而卖单那一栏,空空如也。
“戈尔曼先生。”
闻人语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嗯?闻人小姐?”
戈尔曼猛地回过神,像一个上课走神的学生。
“你们的交易系统,还稳定吗?”
闻人语问。
戈尔曼的额头渗出汗珠。
“稳定!当然稳定!纳斯达克的系统能承受全世界的交易量!”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祈祷。
他祈祷那台位于新泽西州数据中心的超级计算机,千万不要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宕机。
屏幕上的数字,已经不再是跳动。
它是在飞。
$291。45!
$315。90!
$330。00!
大厅里,所有人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们只是仰着头,像一群等待神启的信徒,看着那个数字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们的认知。
在人群的后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放下了手中的香槟杯。
他是伯克希尔的副手,是跟随着股神穿越了数十年牛熊的老将。
他旁边的年轻助理,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先生……这……这不符合任何逻辑。”
“我们的模型显示,它最乐观的估值也不会超过一百五十美元。”
老人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台上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东方女人。
她站在那里,背影挺直,没有看任何人,只看着那块屏幕。
仿佛那串疯狂的数字,只是她随手写下的一个便签。
老人的目光,又从闻人语的背影,移回到那条已经不能称之为K线的,垂直向上的绿线上。
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叹息。
“模型?”
“孩子,记住今天。”
“他们穷尽一生所学的金融模型和估值理论,在这条来自东方的巨龙面前,都变成了废纸。”
年轻助理愣住了。
他看着那条绿线,它还在毫无停顿地向上延伸。
他忽然明白了。
那不是K线。
那是一条巨龙,正在挣脱地心引力,向着天空飞去。
“市值!”
“快看市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人们的目光,从股价上,猛地移到了旁边另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上。
那是代表新世界集团总市值的计数器。
$85,340,000,000。
“八百五十三亿!”
$89,760,000,000。
“快九百亿了!”
$94,110,000,000。
“九百四十亿!”
$98,990,000,000。
“九百八十九亿!!”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流速变慢了。
那个数字,像一个登山者,在距离顶峰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顿了半秒。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那半秒的停顿,漏跳了一拍。
方辰的手死死抓着秦晚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冲!”
“冲过去啊!”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下一秒。
“啪!”
数字再次翻滚。
像是冲破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那个代表着亿万位数的“9”,跳成了“0”。
而它前面的那个数字,从无到有,变成了一个崭新的“1”。
$101,250,000,000。
一千零一十二亿五千万美元。
“轰——!”
寂静被彻底炸开。
整个大厅,像是被引爆的火药桶。
欢呼声,尖叫声,咒骂声,打电话的狂吼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纳斯达克的穹顶。
“破了!破千亿了!”
“开盘十分钟!Ipo市值破千亿美金!”
“纳斯达克历史记录!这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Ipo!没有之一!”
“疯了!全世界都疯了!”
秦晚扶着栏杆,才勉强站稳。
她看着那个数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想笑,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闻人语。
在所有人的狂热与失态中,闻人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终于收回了目光,不再看那块屏幕。
她转过身,面向自己的团队。
她看着泪流满面的秦晚,看着状若疯魔的方辰,看着依旧沉默如山、但拳头已经松开的雷啸。
她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一个点头,却比任何语言都有力量。
然后,她走下敲钟台。
她走过詹姆斯·戈尔曼身边,戈尔曼像触电一样,连忙跟上。
“闻人小姐!这是奇迹!这是上帝才能做到的奇迹!”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喧嚣中,颤抖得不成样子。
闻人语没有停步。
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道路。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的眼神看着她。
敬畏,恐惧,贪婪,崇拜。
她穿过人群,走出了纳斯d克交易所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正好。
时代广场上,那块七层楼高的巨大曲面屏上。
新世界集团亮银色的Logo,正在宇宙的背景中缓缓旋转。
Logo下方,一行数字,定格在那里,像一道永恒的烙印。
market cap: $101。25 b。
周围所有五光十色的广告,在这一刻都黯然失色。
那枚Logo,如同一条苏醒的东方巨龙,盘旋在华尔街的上空。
它睁开了眼睛,睥睨着脚下这片曾经主宰世界资本的土地。
……
庆功宴在曼哈顿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举行。
香槟塔流淌着金色的液体。
衣着光鲜的银行家和投资人们,脸上带着最热情的笑容,围绕在秦晚和方辰身边。
方辰已经换了第三杯香槟,脸颊通红,嘴巴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合上过。
他还在一遍遍地跟人重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看到了吗?那条线!它是直的!哈哈哈!直的!”
秦晚则优雅地应付着各路资本大佬的奉承与试探。
她现在是新世界集团的二号人物,是华尔街最新的宠儿。
闻人语没有在宴会厅的中央。
她一个人站在露台的角落,手里端着一杯清水。
她看着纽约的夜景,神情平静。
一个穿着高定礼服的女人,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
“闻人小姐,我是《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我……”
闻人语没有回头。
雷啸的身影,像一堵墙,无声地出现在那个记者面前。
女记者的话卡在喉咙里,悻悻地退下了。
整个宴会厅,没有人再敢上前打扰。
她站在那里,自成一个世界。
酒会正酣。
闻人语放在手包里的私人电话,忽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震动。
不是她常用的工作手机。
是那部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号码的私人电话。
她拿出手机。
看来电显示。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她以为,绝不会再联系自己,也永远不该再联系自己的名字。
闻人语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那平静如深海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拿着电话,转身走到了露台最安静的角落,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划开屏幕,接通了电话。
没有把电话放到耳边。
她只是看着屏幕,按下了免提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