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陈岸的发梢滴落,浸湿了马明远西装的袖口。两人站在天台边缘,中间搁着一把被渔网缠绕的狙击枪。风仍在刮,雨未停歇,远处警灯的光束在楼宇墙面来回扫动。
陈岸没有动。右手依旧藏在背后,渔刀紧贴腰际。他盯着马明远的眼睛——刚才那一瞬流露的慌乱已消失不见,此刻只剩下平静。
马明远低头瞥了眼湿透的袖子,冷笑一声。他从内袋取出一张泛黄的卡片,塑料封皮早已脆化。拇指一划,“咔”地撕开表层。
“这个,你认得吧?”他问。
陈岸瞳孔骤缩。
那是他上一世所在公司的员工卡。蓝色底面,右上角印着公司标志,左下角贴着他的照片——年轻,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一侧。他记得这张卡丢了,那天加班到凌晨,掉进了地铁站台的缝隙里。
可现在,它却出现在马明远手中。
“你什么时候……”他开口,声音沙哑。
马明远没回答。他将卡片翻转,背面本是空白,此刻却浮现出一串流动的编码。蓝绿色光芒如水流般滚动,勾勒出一个奇异的图案。
陈岸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海底测绘仪。这是他几天前签到获得的设备,能扫描沉船货物编号。他将仪器对准编码,按下读取键。
屏幕一闪,跳出一行字:【匹配成功】。
下方显示:“1983年7月15日,澳门陈记商号出口货单第047号”。
陈岸呼吸一滞。
那一天,正是他穿越的日子,也是原主溺亡、他苏醒的时刻。
“你查沉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来。”马明远把卡片扔在地上,“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我比你早三十年。”
陈岸抬眼看他。
“我不是系统选中的唯一一个。”马明远说,“我只是藏得更深。”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扩音器响起:“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海警到了。
马明远嘴角微微抽动,仿佛早已预料。他猛然转身,一把抓住陈岸衣领,狠狠将他推入后方。
冷库大门敞开,冷气喷涌而出。两人跌进黑暗,地面湿滑,陈岸摔在一堆铁桶旁。马明远压上来,膝盖顶住他胸口。
“你毁不了证据。”陈岸喘息着说。
“我不需要证据活着。”马明远直视着他,“我要的是没人能说出来。”
他松开手,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红色按钮亮起。
“这栋楼底下埋着六吨溶剂,都是走私留下的废料。只要我按下按钮,整个码头都会塌陷。”
陈岸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墙上警示灯忽明忽暗,角落不断迸出火花,裸露的电线滋啦作响。
爆炸随时可能发生。
他伸手去摸渔刀,却发现摔倒时已丢失。只能扶着墙缓缓站起。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问。
“因为我也穿回来了。”马明远说,“1983年,我在澳门当会计,替陈天豪管账。那艘船沉了,我以为自己死了,结果睁眼回到了十年前。我有了预知能力,就开始布局。”
他顿了顿,“但我没有系统。”
“那你这些年……”
“我靠记忆赚钱,一步步往上爬。等我发现你也来了,就知道麻烦大了。你的系统太准、太稳,不像运气,像规则本身。”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救不了你。”马明远举起遥控器,“要么一起死,要么让真相烂在海底。”
陈岸没说话。他在听。
不只是用耳朵,而是全身都在感知。风吹铁皮的节奏,电流断续的嗡鸣,还有脚下地面细微的震动。
他知道周大海一定在外面。那艘渔船不会走远。
几秒后,窗户方向传来撞击声。接着是一声闷响,似有重物砸上金属支架。
货架轻轻晃动。
一根鱼叉破窗而入,钩住头顶钢架。绳索随之甩进,落在陈岸脚边。
是周大海。
陈岸弯腰抓起绳子,正要绑在身上,马明远猛地扑来。一脚踢中他手腕,遥控器脱手飞出,撞墙弹跳几下,滚入角落。
火花更多了。
陈岸顾不上疼痛,迅速将绳子绕腰一圈,用力拉了两下。外面传来绞盘转动的声音。
他正准备跃起,头顶轰然巨响。火焰从天花板裂缝喷出,火舌舔上货架。
爆炸开始了。
他猛蹬地面,身体腾空而起。刚离地,身后便爆发出猛烈冲击。热浪掀翻所有铁桶,火球瞬间吞噬整个空间。
他悬在半空,绳索剧烈摇晃。回头望去,冷库已塌陷一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马明远不见了。或许被炸飞,或许躲入暗处。唯有那张员工卡的碎片仍在空中飘荡,一角烧焦,剩下半个编码仍散发着微光。
周大海趴在窗口,一手紧握绳索,另一只手朝他挥舞。
“快上来!”他吼道。
陈岸点头,开始攀爬。手指刚触到窗台,裤兜突然震动。
是测绘仪。
他拿出来一看,屏幕自动亮起。刚才那一撞,竟触发了本地数据存储。不仅完整保留了编码记录,还多出一段音频文件。
标题写着:“1983.7.15 陈记商号出港前会议录音”。
他怔住了。
这不该存在。沉船的黑匣子资料早已移交海警,这段录音从未公开。
除非……
有人提前备份过。
他抬头望向燃烧的冷库,火光照亮他的脸庞。那扇扭曲的门后,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不是马明远。
那人更瘦,走路略显跛行。
他认得。
是十年前村卫生所的老医生,后来失踪了。
可那个医生,在沉船名单上的名字,标注的是“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