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霄,亏你还是中原武林盟盟主,做了这等下作之事,你还笑得出来?完颜哈丹明明白白告诉我,是你安排他去偷盗。难道是他诬陷于你不成?”桃花公子被李凌霄这一笑激怒了,语气更加不善。
“欧阳小姐,你误会了。”李凌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这位桃花公子真就是嫉恶如仇。老龙岭老龙庙,誓要与劳姗然比斗,是为天下女子讨个公道。洛阳城鸣翠巷,甘冒风险刺杀李洪,是为沁州一对姐妹和那个被母亲剖腹而死的男孩儿报仇。今日,因为完颜哈丹偷盗单府,哪怕得罪自己这个中原武林盟盟主,也要问个明白。
面对这样一个嫉恶如仇、心思良善的姑娘,李凌霄只能耐心地加以解释。随后,他就把完颜哈丹偷盗单府之事,从头至尾解释了一遍。并且将后面的计划也做了简单叙述。还告诉桃花公子,江宁怪叟与段一鸿等人都将参与这个计划,也是支持完颜哈丹偷盗的。
“对不起,李盟主,本公子错怪你了。实在抱歉。”桃花公子是否脸红了,李凌霄无从得知。因为夜色沉沉,还有白纱遮面。但是,李凌霄明显感觉到,她的语气彻底和缓了下来。
“欧阳小姐,你也是一腔豪情,一身正气,一番侠义,所以才会有此误会。无妨,无妨。”李凌霄这是由衷之言。面对这样一位女子,他哪能进行无端责怪,心里敬服还来不及。
自打太原那一夜,李凌霄就觉得这个女子不同凡响,武功高强,一身是胆,大义当先,不惧艰险。故而,在那一夜,他便将她装在了心里,致使念念不忘。现在看来,她不但一身是胆,还非常性情,有仇则报仇,有错则道歉。或许桃花公子这个样子,才真正是江湖儿女的样子吧。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李盟主,你没事到怡红楼来做什么?我家小姐刚才说,那是烟花柳地,大凡来此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忽然,晓雯冒出来一句。
“晓雯,不要胡言乱语。”桃花公子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赶紧制止晓雯。但是,为时已晚,晓雯已经问了出来。
其实,她耍了一个小聪明,故意等晓雯问完之后再行制止。之所以耍小聪明,她是担心再有什么误会。毕竟在鸣翠巷怡红楼的时候,那个女子否认过他们之间并非烟花柳地这层关系。但是,她还是有些怀疑,毕竟是那个怡红楼女子否认的,不可全信。故而,她才等晓雯问完之后,才予以制止。
此时,她盯着李凌霄的,似乎在等待李凌霄的答案。
李凌霄在心里笑了。他明白,刚才她们在祠堂躲避之时,肯定谈到了这个话题,肯定又有了误会。
“怡红楼,是木万霖老盟主安排的一个联络点,也是现在中原武林盟洛阳分堂所在地。”
随后,李凌霄将李从珂如何清理中原武林盟,木万霖老盟主因何设立这个联络点,翠儿姐便是中原武林盟洛阳分堂堂主等等,一一作了解释。
“小姐,我就说嘛,李盟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晓雯扮个鬼脸,冲着桃花公子。
“再乱嚼舌根子,看我撕烂你的嘴。”桃花公子假装生气地低声斥责了晓雯一句。
李凌霄暗自苦笑,心想:估计刚才她们谈论鸣翠巷一事的时候,不知桃花公子刚才怎么编排自己来着,肯定没有多少中听的话。
“晓雯姑娘,也不能怪你家小姐误会。毕竟那里确是烟花柳地,好人不会去的。”李凌霄给了桃花公子一个梯子。
“就是嘛,去那里的都是李洪之流。”桃花公子赶紧顺梯子下来。
“李洪已死,此间事了,不知欧阳小姐下一步作何打算?”李凌霄问道。
“唐晋交恶,大战已起,哪儿还有平静安生所在。我辈武林中人自当勉力而为,为天下黎民百姓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吧。”桃花公子低下头,幽幽说道。
李凌霄顿时一惊,心想:“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还是一个深明大义、忧国忧民的奇女子,实属难得。”想过,他不觉暗自又笑了,再次心想:“李凌霄啊李凌霄,何必因桃花公子一番话而感到惊讶呢。你应该早就知道,眼前这位桃花公子能够舍生取义,敢于孤胆夜闯石敬瑭府邸,义无反顾地前去刺杀,本就是一位蹈节死义的奇女子。”
受桃花公子的忧国忧民所感染,李凌霄冲桃花公子一抱拳,说道:“小姐说得极是。我辈生逢乱世,自然是没得选择,自当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以黎民苍生为担当。哪怕只是尽绵薄之力,也要努力收拾这破败的山河。”只不过,他的话不似桃花公子般幽怨,而是多了几分豪情。
桃花公子猛然抬起头,夜色苍苍之中,定定看着李凌霄。
“好。盟主有这等直上凌云之伟志,有这等匡扶天下之雄心,小女子佩服。如果有用得到小女子的,自当鼎力为之。”
李凌霄心中大喜。他知道,现在自己与桃花公子已经冰释了前嫌,化解了所有误会。
“多谢小姐信得过在下。对了,在老龙岭武林盟大会之后,在下曾推荐欧阳小姐担任武林盟副盟主,只是小姐不辞而别,便错过了此事。”
“什么?你竟然推荐了我家小姐担任中原武林盟副盟主?小姐,小姐,你差点当上中原武林盟副盟主啊。”晓雯一惊一乍地兴奋起来。
“快闭上嘴,都成什么样子了。”桃花公子娇斥晓雯。晓雯吐了吐香舌,扮个鬼脸。
“李盟主,此事不可戏言。据本公子所知,中原武林盟自成立之初,便从未有过女子担任盟主或副盟主的。”
“欧阳小姐所言极是。但这是在下与老盟主一同商议过的。对了,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在武林盟大会上,欧阳小姐曾质疑过老盟主,盟规为何不能更改。但刚才小姐这句话,怎得又墨守成规了?”李凌霄微笑着说道。
他自然不会记错。正是因为桃花公子只想挑战劳姗然一人,不想参与抽签。而梁鸿俦不允,她才质疑木老盟主,因何不能修改盟规。最终,木老盟主同意了她的意见,修改了盟规,可以自行挑选对手。这次修改,怕是今后中原武林盟大会都会照此遵循了。
“让李盟主笑话了,本公子自然不是墨守成规之人。既然是盟中人,自当为中原武林盟效力才是。当与不当这个副盟主,其实无甚区别的。”桃花公子洒然说道。
李凌霄不由点了点头,觉得她与自己是同一类人:豁达,洒脱。不得不更是佩服。
桃花公子继续说道:“既然错过,李盟主便不要再提此事,错过便是错过了。说到为中原武林盟效力,对了,李盟主,你刚才说,今晚到怡红楼是为了寻人手。我祥发绸缎庄还有一些可用之人。你的计划里算我一份如何?”这是桃花公子在主动请缨。
“当然最好不过,先行谢过小姐。但是,你们刚刚刺杀了李洪。猜想李元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们还是暂时不要有所行动,暂避风头。如果有需要小姐的地方,在下自然知会小姐。”李凌霄心里很是希望桃花公子参与这次计划,这样的话,他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但是,想到今晚闹了这么大的阵仗,还是婉言拒绝了。
确如李凌霄所想,李元硕确实不会善罢甘休。待他从礼部出来后,被冷风一吹,瞬时清醒了许多。
“国礼葬要进行,但李凌霄与那两个女刺客也要捉拿。断我香火,不共戴天。”他恨恨地喃喃自语。或许只有凛冽的洛阳的北风听到了。
是啊,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李凌霄和那两个女刺客。特别是那两个女刺客。
据随同李洪的保镖叙述,首先是那两个女刺客上楼行刺,直到那两个女刺客将将招架不住的时候,李凌霄才毫无征兆地冲了上去,不似提前埋伏好的。根据保镖的描述,李元硕猜测,李凌霄似乎是恰逢其会。
他相信自己的猜测,因为全城都在通缉李凌霄,他不至于愚蠢到冒风险去刺杀,暴露自己的行踪。更何况,据他了解,儿子与李凌霄并未有交集,更无仇怨。难道是报复自己?他想亦不应该,在皇宫给李凌霄下毒,是费同天与罗智信,与他无关。将李凌霄下到水牢,是李从珂的旨意,亦与他无关。更何况,下了水牢,自己并未对李凌霄用酷刑,而后便被救走。李凌霄也不应该报复自己啊。
那问题就出在那两个女刺客身上。她们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去刺杀自己的儿子?难道是寻仇?若是寻仇,会是谁在背后指使的呢?他坚信自己的这个推断。
回到大将军府,他开始找人进行秘密筹谋。没办法,捉拿李凌霄与刺客必须秘密进行,毕竟李从珂已经下旨,不许他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鸡犬不宁。
大将军府灯火通明,李元硕正在召集人手。他将与他和李洪有过过节的官员和家族,列了一个名单。然后,他又谨慎地审视一番交给了手下可靠之人。
一场昏天黑地地暗杀,徐徐拉开了帷幕。
李凌霄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些,仍然在洛水河畔未离去。
洛水满河冰封,两岸人家的稀疏灯光倒影在冰面上,影影绰绰,散散淡淡。青石板铺就的河岸,反射着清冷的月光,与冰面上的夜光辉映,凭添满河寒意。
“冬天的洛阳真是凄凉。对了,李盟主,在老龙岭,你说过是洛阳人。冬天里,洛阳城哪里最好玩儿?”晓雯笑着问。
“那日,晓雯姑娘也在老龙岭?”李凌霄问道。他委实没有什么印象。
“当然了,我就站在小姐身旁。但是,我与小姐站在一起,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晓雯咯咯咯地笑了。
晓雯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个子不高,身材娇小,容貌一般,脸上还有几颗雀斑。如果放到人堆里,确实不会引来关注的目光。更何况,李凌霄那是伤后第一次见到桃花公子,自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既有情可原,又无可厚非。毕竟这是自己无数次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又乱嚼舌根子。待会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桃花公子轻笑两声,“训斥”晓雯。
李凌霄发现,桃花公子不只是冰山一般的冷,还有着俏皮的一面。只是这深夜,他看不清桃花公子的笑容。但是这轻笑之声,宛若出谷黄莺,婉转动听。
“小姐,人家说的实话嘛。你这白纱如果摘掉——”
“晓雯,不许多嘴。”桃花公子厉声打断了晓雯的话。
“不说就不说嘛,那么凶干嘛。再这么凶下去,看谁敢娶你!”晓雯偷笑着打趣桃花公子。
“我看你真是舌根子痒了。”桃花公子向前一步,作势要打晓雯。
“给你打,给你打。反正我有伤在身,任你欺负。”晓雯不但没退,反而向前挺了挺小胸脯。
“哼——,看你有伤,今天就饶过你。看下次你再敢胡说。”桃花公子哼了一声,偃旗息鼓。
李凌霄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两个人在逗趣,彼此开着玩笑。
“李盟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晓雯扭头看着李凌霄。
“什么问题?”李凌霄被问愣了。
“我说李盟主,你易容之后,也不像七老八十啊,怎么如此健忘?”晓雯笑着揶揄李凌霄:“我问你,冬天,洛阳城哪里最好玩儿?”
“哦,不好意思,晓雯姑娘。我一时倒忘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洛阳。”李凌霄不好意思地说。
“这就不对了吧。我也记得你亲口说,洛阳李凌霄。难道你是骗人的?”桃花公子盯着李凌霄,满脸的疑惑。
“欧阳小姐,我并未撒谎。我祖籍便是洛阳,但生在秦岭。自打小,就从未来过洛阳。”当想起秦岭的父母,他有些黯然伤神。
十四年了,与父母分别十四年了。这十四年间,从未见过父母一面,也不知道父母现在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