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已将祁同伟视作心中所系之人,自然希望他前路坦荡,步步高升。
“幸好你大伯没同意,否则我可就麻烦了。”
“怎么会?”
钟小艾眸光微闪,满是困惑,竟未察觉祁同伟口中所说的“大伯”,并未加上“你”字。
是真未留意,还是有意忽略?
“不可否认,你的心意是好的——若我的名字被上报,的确能博得不少声望。”
“不过,接下来你应该要讲‘但是’了吧?”
钟小艾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洞察。
祁同伟不禁一笑,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青丝如瀑,被他不经意搅乱。
钟小艾怔住。
她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心头一悸,脸颊微红,羞怯地垂下了头。
祁同伟也觉唐突,暗自懊恼:怎地一时情动,竟管不住自己的手?
轻咳两声,他连忙转移话题:“你说得没错——但是!”
“你还不太了解共和国官场的生存法则。一旦过早被打上‘嫉恶如仇’‘敢于揭发上司贪腐’的标签,我在体制内的路,就会举步维艰!”
哪个领导愿意重用一个随时可能反戈一击的人?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他会突然在背后捅你一刀!
这样的名声,对于年纪尚轻的祁同伟来说,无异于一种致命的桎梏!
即便背后有钟家撑腰,仕途也注定坎坷难行!
前世的侯亮平,正是因迎合了钟小艾的理想主义,才执意维持这样的人设。
结果呢?
年过四十,仍在副厅级原地踏步,甚至还不如我这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寒门子弟!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背弃自己的信念。”
祁同伟神色从容,唇角微扬:“做清官,不如说做一个能成事的清官——那就必须有直面污浊的胆魄。唯有深入其中,才能一剑封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钟小艾静静听着,若有所思。
祁同伟今日为她推开了一扇全新的门,门后是她从未细察的世界。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她定会嗤之以鼻,只当虚伪狡辩。
可这是祁同伟啊!
他的话语,从来不是空谈,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真言!
“时间不早了,我待会还得去探望高老师。”
祁同伟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起身告辞。
钟小艾立刻跟着站起,一路将他送到宿舍门口。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去时,她忽然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轻轻说道:
“我和侯亮平……已经彻底分手了……”
祁同伟身形猛然一滞!
他脚步顿住,喉头一紧,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几乎要脱口而出。
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淡淡的回应——
“嗯。”
……
汉东政法大学教职工宿舍。
高育良拉开门,见到祁同伟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提着两瓶茅台,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哟,看看是谁来了?这不是破获‘5·14’大案、在梁群峰倒台一事中立下大功的祁同伟祁支队长吗?”
祁同伟苦笑一声:“老师,您就别挖苦我了,今天我是专程来向您赔罪的。”
“赔罪?我可不敢当。”
高育良神色稍缓,却仍转身往客厅走去,懒得正眼瞧他。
察觉祁同伟还站在门外发愣,他冷冷哼了一声。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进来,记得关门!”
“是!”
祁同伟轻轻吐出一口气,急忙甩掉脚上的鞋,满脸笑容地迈步走进屋内。
对于高育良,无论前世今生,祁同伟始终怀着由衷的敬意。
他不只是授业恩师,更是人生路上的知心挚友!
“同伟啊,你最近可是风头正劲啊。”
高育良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嘴角微扬,眼神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老师,您这话让我实在汗颜,这样吧,我自罚三杯!”
话音未落,祁同伟已撕开酒瓶封口,仰头接连喝了三大口!
“得了得了!你这小子,别把我珍藏的好酒全给喝光了!”
高育良佯装恼怒地斥责道。
见老师并无真怒之意,祁同伟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同伟,这一次你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你竟能抓住逆转局势的机会,甚至将梁群峰一举扳倒。”
“真是后生可畏啊!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让你隐忍一年的建议,反倒显得有些短视了!”
他万万没料到,年纪尚轻的祁同伟,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搅动了整个汉东省的政局风云!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得意门生的手段与胆识。
“这全是老师教导有方。”
祁同伟语气谦逊,毫无骄色。
“好了好了,既然你今日登门,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高育良见祁同伟摆出一副恭听的姿态,不禁笑了笑。
“虽然掩盖了你的功劳,但省里高层仍有人清楚你的作为。”
这话本就多余——连高育良自己都早已听闻风声,又怎会无人知晓?
至于梁璐是如何得知的,祁同伟眸光微闪,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揣测。
“所以,我打算带你去见一个人。”
高育良放下茶盏,神情温和地说:“此人也是我昔日的老领导,对你展现出的能力极为赏识。”
“若你想调离公安系统,走他的路子,是最稳妥的选择。”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现在?
祁同伟微微一怔。
但转瞬之间,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名字——
是他!!!
一辆老旧的深黑色大众轿车悄然滑入夜幕,缓缓驶向省委大院。
高育良坐在驾驶位,掏出特别通行证晃了晃,守卫立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抬杆放行。
“你是头一回来省委大院吧?”
祁同伟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这里,是整个汉东最具权势之人所居之所。”
高育良唇角含笑:“不知多少汉东干部挤破脑袋,只为踏进这片院子,哪怕只求一面之缘,留下些许印象也好。”
祁同伟默然颔首。
这句话,一点不假。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谁吗?”
高育良今晚兴致颇高,有意借此话题考较一番这个学生。
“首先可以排除的,自然是省委秦书记。”
祁同伟沉声回应。
秦书记身为封疆大吏,掌握全省官员的仕途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