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
穿透了昊天镜的镜面,穿透了亿万里的虚空,也穿透了太一神皇引以为傲的帝王威严。
“嗡——!!!”
太庙之中,那面悬浮了数万年、镇压着整个神朝气运的昊天镜,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
镜身剧烈震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原本神光璀璨的镜面上,那些代表着因果与推演的符文,在一瞬间变得紊乱不堪,疯狂地游走、碰撞,最终炸裂成漫天光屑。
“怎……怎么回事?”
“昊天镜……在害怕?!”
祭坛下,几位负责护持阵法的老臣脸色煞白,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他们感应到了,那件平日里高高在上、漠视苍生的神器,此刻竟然在传递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在求饶。
它在后悔窥探了那个禁忌的存在!
然而,一切都晚了。
镜面之上,李承玄那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身影,并没有变得清晰。恰恰相反,他的身影在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没有光、没有暗、甚至没有“存在”概念的……混沌。
那是一种人类认知无法理解的画面。像是宇宙初开前的虚无,又像是万物终焉后的死寂。
紧接着。
四个扭曲的、仿佛用亿万星辰尸骸堆砌而成的古老文字,缓缓浮现在那片混沌之中。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每一个笔画,都散发着足以压塌诸天的恐怖气息。
【不可名状】。
“这是……”
一位博古通今的太师,在看清那四个字的瞬间,像是看到了这世间最恐怖的鬼魅。
他双膝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地,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祂!天道碑榜首!那个‘不可名状’!!”
“天啊!我们……我们竟然在窥探那位存在?!!”
轰!
这句话,像是一颗核弹,在所有人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天道碑榜首!
那个压得诸天万界无数妖孽喘不过气,让无数不朽道统都为之颤栗的神秘存在!
竟然……就在他们的神都之中?!
而且,他们刚才,还在试图用昊天镜,去窥探祂的根脚?
找死!
这是嫌神朝灭得不够快吗?!
“咔嚓——!”
一声清脆得让人牙酸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
在太一神皇那针尖般缩紧的瞳孔注视下,那面坚不可摧的昊天镜中央,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瞬间爬满了整个镜面。
一股恐怖到极点的反噬之力,顺着冥冥中的因果线,跨越了时空,毫无保留地,轰然降临!
“噗——!”
没有任何预兆。
太一神皇那挺拔如松的身躯,猛地一颤。
一大口夹杂着金色内脏碎片的精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面前的祭坛,也染红了那面正在崩解的古镜。
“砰!”
他头顶那顶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紫金帝冕,直接炸碎。
万千珠玉滚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重重地瘫软在地。原本如渊似海的帝皇气息,在这一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昂——呜……”
太庙上空。
那条长达万丈、盘踞在云海之中的气运金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
它那庞大的身躯剧烈翻滚,原本凝实的龙鳞大片脱落,化作金色的光雨消散。
整个神都上空的气运云海,更是如同煮沸的开水般剧烈翻腾,隐隐有崩散之兆。
天机反噬,国运重创!
仅仅是因为看了那一眼!
……
客栈,二楼雅间。
李承玄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端起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轻轻抿了一一口。
动作优雅,从容。
仿佛刚刚那个一眼重创神朝皇帝、震碎镇国神器的人,并不是他。
“窥探朕,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这,只是一个利息。”
趴在脚边的小黑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似乎对主人的“仁慈”有些不满。在它看来,这种敢在背后窥探的蝼蚁,就应该直接顺着网线爬过去,一口吞了了事。
柳青瑶站在一旁,低垂着眉眼,为他重新续上茶水。
她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在见识过他随手捏爆天使军团、吞噬魔主本源之后,这种隔空震伤凡间帝皇的小事,已经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涟漪了。
只要他愿意。
这所谓的太一神朝,不过是他反掌之间,便可灰飞烟灭的尘埃。
……
太庙之中。
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太一神皇披头散发,嘴角挂着血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那双平日里威严深邃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眼神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悔恨,以及一丝深深的无力感。
输了。
还没开始,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赵屠会被一爪拍死。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废掉三皇子的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坐在神都的客栈里喝茶。
因为在对方眼里,整个太一神朝,就是一个笑话。
一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蚂蚁,竟然试图去挑战一头九天之上的神龙?
可笑!
太可笑了!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几位老臣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挥手推开。
太一神皇挣扎着,扶着祭坛的边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那面已经彻底废掉、光芒黯淡的昊天镜,感受着体内那几近枯竭的生机,惨笑一声。
“不可名状……不可名状……”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两斤沙砾。
“这等存在,为何会降临我太一神朝?这是天要亡我太一吗?!”
“陛下!”
那位太师颤颤巍巍地开口,“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那位既然没有直接出手抹平神都,说明……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
太一神皇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什么转机?”
“若祂真要灭世,刚才那一击,神都早已不复存在。”太师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分析道,“祂只是给了我们一个警告。这说明……祂或许只是路过,又或许,是在等我们的态度。”
态度。
这两个字,让太一神皇浑身一震。
是啊。
那种存在,若是真想杀人,何须警告?
警告,本身就是一种……机会。
若是再不知好歹,继续派兵围剿,或者试图报复,那恐怕下一刻,降临在神都上空的,就不是反噬之力,而是真正的灭世神罚了。
硬拼?
整个神朝填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呼……”
太一神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恐惧与慌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以及身为帝王的深沉城府。
既然打不过。
那就……加入。
或者是,臣服。
“传朕旨意。”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挺直了脊梁,虽然气息依旧萎靡,但那股帝王的威仪,却在这一刻重新回归。
“撤去神都所有防御大阵。”
“召回所有在外禁军,不得有误。”
“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那个客栈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拟旨。朕……要在今晚,于摘星楼设宴。”
“朕要亲自,给那位……先生,赔罪。”
说到“赔罪”二字时,他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
在生存与灭亡面前,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还有。”
太一神皇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把老三……那个逆子,给我绑了!一并带到摘星楼!”
“是生是死,全凭那位先生……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