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如席,铺天盖地。
整座城市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屋顶上两个踉跄身影,与这画面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卢家那位化劲高手在前面没命地狂奔。
他此刻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有一个字:逃!
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个魔鬼般的身影。
风声、雪声,在他听来,都像是催命的魔音。
他将身法施展到了极致,脚下的瓦片在他踩过之后才发出碎裂的声响。
原以为自己能逃掉。
毕竟,他是一个化劲高手,而后面那个小子,已经是个血人了,能站着都是奇迹,怎么可能还追得上自己?
可是,他错了。
还是他妈的大错特错!
他跑出去了几百米,在一处屋顶需要大跨度跳跃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亡魂皆冒。
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就跟在他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
他的步伐不快,甚至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那双眼睛在风雪中,像两盏幽绿的鬼灯,死死地锁定着他。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丢!
这家伙……这家伙的体力是无穷无尽的吗?!
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卢家高手的心理防线。
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屋顶上滑下去。他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更加疯狂地向前逃窜。
而李默,只是面无表情地跟着。
他确实到了极限,每一次迈步,全身的伤口都在发出抗议。
胸口那个透明的窟窿,像个破风箱,让他呼吸都带着痛。
左肩的骨头已经彻底碎了,左臂软绵绵地垂着,像根面条。
但他不能停。
他体内那股源自《锁元固阳诀》的热流,正与侵入体内的阴寒劲力做着最后的搏斗。
这股热流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没有当场死去,但也仅此而已。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而李默自己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追敌人的命。
说真的,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能下一秒就会倒下。
所以,他必须在倒下之前,先让前面那个人倒下。
追逐,在死寂的雪夜中继续。
一公里,三公里,五公里……
前面那名卢家高手渐渐慢了下来。
不是他不想快,而是他快不起来了。
化劲高手也是人,在如此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全力施展轻功,对内劲的消耗是巨大的。
更何况,他是在极度的恐惧中逃亡,心神消耗更甚。
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而李默,依旧保持着那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像一个精准的节拍器,一步一步,不断拉近着距离。
十米,八米,五米……
卢家高手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越来越近的、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
那声音,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催命符。
他终于跑不动了。
前方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区,他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在一片空旷的雪地上,转身,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撵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狗。
“呼……呼……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疲惫而颤抖。
李默也跟着跳了下来,落在他前方不远处。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雪花落在他滚烫的身体上,瞬间融化,然后又被体表散发出的白色蒸汽蒸发。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蒸笼里走出来的魔神。
看到李默这副模样,卢家高手眼中的恐惧反而被一丝疯狂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既然跑不掉,那就只能拼命了!
“小杂种!你真以为我怕了你吗?”他猛地直起身,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
他暴喝一声,主动发起了攻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内劲都爆发了出来,双拳齐出,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然,轰向李默。
李默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看着那拼尽全力的一拳,身体微微一侧。
很简单的一个闪避动作。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无比艰难。
身体的伤势,让他连最基本的闪避都显得迟滞。
噗!
对方的拳头,最终还是擦着他的身体,狠狠地轰在了他那条已经废掉的左肩上。
“砰!”
整条左臂的骨头,像是彻底要被废掉般。
李默的身体像被攻城锤撞中,向侧后方踉跄了好几步。
但他的右手,稳如磐石。
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他手中的开山刀,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凄美的弧线。
卢家高手脸上的疯狂还凝固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变轻了。
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而他的上半身……正在向上飞。
他的视线在空中翻转,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少年收刀的动作,和漫天飞舞的白雪。
原来,下雪天,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噗通。”
两截身体先后倒在雪地里,温热的鲜血迅速将身下的白雪融化、染红,然后又被更多的落雪所覆盖。
一切,都结束了。
李默站在雪地里,拄着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开山刀,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柄从敌人身上拔出来的软剑。
赢了。
八名顶尖高手,其中四名化劲,四名暗劲,一夜之间,被他屠戮殆尽。
但是,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紧绷的神经一松,排山倒海般的剧痛和疲惫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张口喷出一大滩黑色的淤血。
《锁元固阳诀》在体内疯狂运转,一股股热流冲刷着他破败的身体,止住了大部分伤口流血。
但胸口那个窟窿,却怎么也堵不上。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
他用刀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两道雪亮的车灯划破黑暗,正朝着工厂区的方向疾驰而来。
是敌人,还是……
李默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辩了。
他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将那柄软剑插在雪地里,然后拖着开山刀,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工厂深处的阴影挪去。
他要在被发现之前,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车子停在了工厂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焦急的身影冲了下来,正是连夜赶来的陈克清!
在他身后,跟着几个神情肃杀的便衣,显然是他的心腹。
“小先生!小先生!”
陈克清对着空旷的工厂大声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他在梅彦君那里安顿好女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右眼皮一直跳,让他心烦意乱。
他想给李默打个电话,却发现电话根本打不通。
一股巨大的不安笼罩了他。
他再也坐不住,立刻带着人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李默小院门口那被轰碎的大门和满地狼藉时,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立刻让人封锁现场,自己则顺着雪地里那断断续续的血迹,一路追到了这里。
“分头找!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克清对着手下嘶吼道。
几名便衣立刻散开,冲进工厂区。
陈克清自己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寻找。
当他看到那具被腰斩的尸体时,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继续往前,又看到了另外几具死状各异的尸体。
他越看越心惊,这些人的死法,一个比一个惨烈。
他无法想象,这里到底发生了何等惨烈的战斗。
而做出这一切的,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市长!这里!”一个手下在远处喊道。
陈克清发疯似的跑了过去。
在一堆废弃的铁桶后面,他看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李默靠坐在铁桶上,头歪在一边,已经昏了过去。
他浑身上下全是血,衣服破烂不堪,胸口那个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那把沉重的开山刀,还被他死死地握在手里。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身体周围,那淡淡的、不断蒸腾的白气,证明他还活着。
“小先生!”
陈克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一个在官场上见惯风浪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他扑过去,想抱起李默,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来。
他不敢碰,他怕一碰,这个少年就碎了。
“快!叫救护车!不!直接去军区医院!用我的名义!快!”陈克清回头,对着手下咆哮。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雪,渐渐停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杀戮,在黎明到来之前,落下了帷幕。
只是谁也不知道,当这头受伤的孤狼再次醒来时,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