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御驾在秋意渐浓时,浩浩荡荡地返回了紫禁城。 江南的温软仿佛还停留在眉梢眼角,但北地乾爽的风已带来了深宫特有的肃穆气息。
胤祚率领留京百官于午门外迎驾,数月监国,他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沉毅与威仪,处理政务井井有条,朝野上下有口皆碑,玄烨看在眼里,欣慰之余,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回宫后,堆积如山的政务等待着玄烨亲自决断,他几乎是立刻便投入了繁重的朝务之中,连日操劳,加之南北气候差异,旅途奔波,纵是铁打的身子也难免有恙。
不过旬日,玄烨便染了风寒,起初只是微恙,他并未在意,依旧强撑着临朝理政,谁知病情骤然加重,竟至卧榻不起,发起高热来。
坤宁宫内, 药香取代了平日的暖香。舒云日夜不离地守在龙榻前,亲自试药、喂药,用温热的帕子为他擦拭额头和手脚降温。
她眉头紧锁,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色,看着榻上男人因病痛而憔悴的面容,往日的英武仿佛被一层脆弱笼罩,她的心便紧紧地揪在一起。
“云……儿……” 玄烨在昏沉中呓语,下意识地寻找她的手。舒云立刻握住他滚烫的手,俯身在他耳边柔声应答:“臣妾在,皇上,臣妾在这里。”
他似乎安稳了些,但高热反复,病情时有反复,牵动着整个太医院和朝堂的神经。舒云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料着,亲自过问每一个用药的细节,连玄烨的饮食都亲手调制清淡易克化的药膳。夜深人静时,她便坐在脚踏上,靠着床沿小憩片刻,稍有动静便立刻惊醒。
玄烨昏睡的时间多,清醒时,便看到舒云布满红丝却依旧强打精神的双眼。他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疼,想说什么,却被她以指尖轻轻按住嘴唇:“皇上龙体要紧,莫要劳神说话,一切有臣妾,有祚儿。”
她提到胤祚,玄烨的目光微微一动。在他病中,太子胤祚每日必来请安探视,并简洁扼要地禀报重要政务处理情况,条理清晰,决策果敢,甚至比他在朝时处理得更为稳妥周到。朝臣们对太子的信服与日俱增。
这夜,玄烨的高热终于退去,人也清醒了不少。 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舒云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小心翼翼地吹凉,准备喂他。
玄烨靠在引枕上,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着舒云。不过短短十余日,她清减了不少,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但眼神依旧温柔坚定。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因久病而沙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舒云鼻尖一酸,强忍着摇头,将粥碗递到他唇边:“皇上快别这么说,只要您能好起来,臣妾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玄烨慢慢用了半碗粥,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他靠在枕上,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道:“云儿,这次病了这一场,朕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舒云心中一紧,握住了他的手,静静聆听。
“朕……老了。” 玄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或者说,不再像年轻时那般,觉得这江山社稷,非朕一人之力不可支撑。” 他转过头,看向舒云,眼神清明而深邃,“你看祚儿,他做得很好,甚至比朕想象得更好。朕卧病这些时日,他并未让朝局有丝毫动荡,反而处置了几件积年的难题。这江山,是时候更多地交到他手上了。”
舒云看着他,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玄烨是雄才大略的帝王,掌控欲极强,如今主动提出放权,意味着他真正从心理上认可了儿子的成长,也意味着他愿意开始卸下肩上沉重的担子。
“皇上……” 舒云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既为儿子骄傲,又为丈夫感到一丝心疼。
“朕不是要完全撒手不管。” 玄烨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份通透,“只是日后,寻常政务,便让祚儿多历练。朕也好偷些闲空,多陪陪你,看看孙子,享享天伦之乐。这万里江山,终究是要交给年轻人的。朕与你,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为自己活几年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了帝王的霸气和不容置疑,反而像是一个疲惫却满足的丈夫和父亲,在规划着未来的生活。
舒云望着他,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她伏在床边,将脸埋进他掌心,哽咽道:“好……臣妾都听皇上的。只要皇上好好的,臣妾便一直陪着皇上,看祚儿开创盛世,看儿孙绕膝……”
玄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是历经千帆后的平和与温情。
这场病,像是一道分水岭,让他看清了生命的轻重,也让他与舒云的感情,在历经权力、子嗣、岁月洗礼后,沉淀为更加纯粹、相濡以沫的依恋。
数日后,玄烨病愈临朝,颁布旨意,晋皇太子胤祚摄政王,总揽朝政,凡六部日常事务,皆由摄政王先行处理,遇重大事宜再行禀报。
此举标志着康熙朝权力格局的正式转变,一个由成熟稳重的太子主导政务的新时期,悄然来临。
而玄烨,在逐步放权之后,待在坤宁宫的时间果然多了起来,与舒云品茶对弈,含饴弄孙,享受着迟来的、寻常夫妻般的宁静生活。
时光流转,太子胤祚已至适婚之龄,其储君地位稳固,才华气度皆为朝野称道,大婚之事自然提上日程。
玄烨虽已逐步放权,但太子选妃关乎国本,他与舒云皆极为重视。旨意下达,新一轮的选秀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天下瞩目的焦点再次汇聚于紫禁城。
与以往不同,玄烨在舒云面前明确表态:“朕之后宫,有你足矣。此次选秀,专为祚儿择选贤良,充实东宫,以期早日开枝散叶,稳固国本。” 这话既是给舒云定心丸,也是向外界明确传达皇帝本人不再纳妃的信号。舒云心中感念,更将全副心神投入到为儿子挑选佳妇之上。
体元殿内,秀女们按旗籍、家世排列,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舒云与玄烨端坐上方,胤祚亦在一旁静观。
他神色平静,目光沉稳,并无寻常少年选妻的羞涩或急切,更像是在审视未来辅佐自己、管理东宫的合作伙伴。
舒云仔细观察着每一位上前行礼的秀女,留意她们的仪态、谈吐,以及面对帝后太子时不卑不亢的气度。她心中自有衡量:太子妃之位,需德才兼备,家世清贵,能母仪天下;侧妃则或重才情,或重品性,需能襄助正妃,和睦后宫。
经过几轮严格的筛选,最终的人选在帝后与太子共同商议下确定。
太子妃的人选,落在了满洲正黄旗、大学士伊尔根觉罗·阿尔法的嫡孙女,伊尔根觉罗·静姝身上。 此女出身名门,家风严谨,容貌端丽,性情温婉娴静,通晓诗书史籍,更难得的是言谈举止间自带一股沉稳大气,颇有未来国母风范。舒云仔细观察,发现她眼神清明,应对得体,且其家族在朝中根基深厚却并不张扬,是极为合适的正妃人选。玄烨与胤祚见了,亦觉满意。
两位侧妃,一位是汉军旗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林氏婉茹。 此女才华横溢,尤擅诗词书画,气质如空谷幽兰,能为东宫增添文采风流,其父为清流领袖,亦可平衡朝中势力。
另一位则是蒙古科尔沁部贝勒之女,博尔济吉特·其其格。 她性格爽朗明快,骑射俱佳,健康活泼,代表着与蒙古联盟的巩固,能为皇家带来强健的血脉,其开朗的性子也能为东宫带来不同的气息。
旨意颁下,伊尔根觉罗府上自是欢天喜地,林府与科尔沁部亦感荣耀无比。
大婚典礼,比之当年恂贝勒的婚礼更为隆重盛大。 太子胤祚身着杏黄色太子吉服,俊朗非凡,气度逼人。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他先后与太子妃伊尔根觉罗氏、两位侧妃行礼拜堂,场面庄严肃穆。
舒云与玄烨高坐于上,看着儿子完成人生大事,心中感慨万千。
舒云尤其注意着太子妃伊尔根觉罗·静姝,见她礼仪周全,举止雍容,与胤祚站在一起,宛如璧人,心中那块关于继承人内助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
大婚之后,太子妃与两位侧妃入住东宫。舒云并未过多干涉东宫内务,只在太子妃初次觐见时,拉着她的手,温言叮嘱了许多,一如当年她的婆母太皇太后教导她一般,核心无非是“和睦妻妾,辅佐太子,绵延后嗣”。伊尔根觉罗·静姝恭谨应答,态度柔顺却自有主张,令舒云十分放心。
玄烨见东宫安稳,太子家庭和睦,更是彻底放下了心,笑着对舒云道:“如今祚儿身边有了知冷知热的人,朕与你,便真正可以享清福了。日后这宫里宫外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去操心吧。”
舒云依偎在他身旁,望着窗外东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象征着帝国未来无限的希望与活力。她轻轻点头,心中充满了圆满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