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让陈平负责暗部……嬴政眼眸微眯。
陈平此人，他观察已久，确如顾念一所想，精于算计，洞察人心，功利心重，但能力毋庸置疑。
用其所长，置于暗处，执掌这等机要，再配上吕雉在明处的掩护……
嬴政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御案上敲击着。
这已不仅仅是处理六国遗民问题的机构了，这是一个足以成为帝国耳目。
甚至在未来可能成为悬在百官头顶的利剑的庞大组织。
“直隶于朕……”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这意味着绝对的忠诚和效率，也意味着…极大的权力。
他完全可以想象，若是将此构想付诸实践，将会引来朝堂怎样的震动和反对。
但他嬴政，何时惧过这些？
顾念一还在脑海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恨不的立刻天亮就进宫向嬴政献策。
她反复推敲着可能遇到的困难和解决之道，越想思路越清晰，情绪也越发高昂。
【等把这个弄成了，政哥肯定更省心！我也能轻松点，不用老是担心哪里又冒出个什么‘反秦会’之类的玩意儿搞破坏……】
她美滋滋地想着。
【说不定还能提前发现些人才，或者避免一些天灾人祸带来的损失……】
兴奋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大眼睛看着帐顶，脑海里已经上演了无数遍如何向嬴政阐述这个“伟大计划”的场景。
然而，身体的疲惫终究是无法抗拒的。
高度兴奋的精神持续了不知多久，后劲渐渐过去，困意缓缓漫了上来。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明天…明天就去找政哥说……一定……要记住……】
思绪开始变的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那关于明暗两部、关于信息网络、关于直隶皇帝的宏大构想。
还在脑海中盘旋，但已经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变的朦胧。
最终，持续的精神亢奋抵不过生理的困倦，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紧握着被角的手也缓缓松开，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月光温柔洒在她脸上，映照着那张犹带着一丝兴奋和憧憬的睡颜。
咸阳宫中，那持续了半夜的“心声直播”终于告一段落，恢复了寂静。
嬴政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
“宣抚司……信息网……”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明日这朝会之后，朕又有的忙了。”
“咚——咚——咚——”
沉闷而规律的击柝声，像冰冷的锥子，狠狠凿穿了顾念一沉沦的梦境。
她猛的从榻上弹起，动作大的差点把被子掀到地上。
【……靠！】
一个字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气。
她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眼前模糊一片。
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被水泡了三天的棉絮，又沉又胀。
【几点啊……这是人起的点儿吗？！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使唤啊！】
她痛苦的捂住额头，感觉整个魂魄都在哀嚎。
【上辈子当牛马，这辈子穿越了还要早起打卡！这什么地狱级副本！】
她瘫坐在榻上，眼神发直，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回归床的怀抱。
就在她准备遵循本能再次倒下时。
昨夜的兴奋记忆，涌了上来。
信息网！
明暗两部！
直隶政哥！
像三桶冰水兜头浇下，顾念一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对对对！正事！天大的正事！】
她一拍大腿，也顾不上疼，手脚并用的爬下床。
对着外面喊道：“张媪！张媪！更衣！快！我要进宫！”
声音因为急切和残留的困倦，带着点破音的沙哑。
门外候着的张媪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就见自家大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青丝，眼下两团明显的青黑。
偏眼睛亮得吓人，活像只发现了超大号胡萝卜的兔子。
“大人，您这是……”张媪一边熟练地帮她梳洗，一边担忧地问。
“可是昨夜睡的不好？瞧着气色……”
“睡什么睡！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顾念一嘴里含着青盐，含糊不清地说着。
迫不及待的张开手臂让张媪帮她套上那身少府丞的官服。
【这衣服穿起来真麻烦，要是能穿睡衣去见政哥就好了……唉，算了算了，怕不是要被当成失心疯拖出去。】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动作却一点不慢。
胡乱用了些朝食，几乎是踩着宫门开启的时辰，就急匆匆的往咸阳宫赶去。
清晨的宫道上，雾气尚未完全散去。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最后那点瞌睡虫也跑没了影。
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反复打腹稿。
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才能既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又不显的太过惊世骇俗。
【直接说我要帮你搞个锦衣卫？东厂？不行不行，这名字有点吓人了。】
【就说……加强信息收集？完善监察体系？嗯，这个听起来专业点……】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飞快，既有兴奋，也有紧张。
毕竟，这个构想一旦实施，影响太过深远。
章台宫内，嬴政刚刚结束晨练，正用着早膳。
那熟悉的心声伴随着某人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凌乱的呼吸。
由远及近，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听到“生产队的驴”、“地狱级副本”、“牛马”等完全无法理解但莫名贴切的词汇时。
他执箸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这丫头，心里对他这皇帝的怨气不小啊。
又听见“锦衣卫”、“东厂”这两个词时，眸光微凝。
虽不知具体所指，但想必是与她昨夜构想的那“暗部”类似之物。
“陛下，少府丞顾念一在外求见。”
内侍恭敬的通传。
嬴政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口粥，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角，方才淡淡道：
“宣。”
顾念一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走进殿内。
虽然内心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但真正面对时，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下。
“臣顾念一，参见陛下。”
她规规矩矩行礼。
“平身，何事如此急切？”
顾念一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又诚恳：
“回陛下，臣昨夜思及前番技术泄露一案，深感帝国疆域辽阔，信息传递多有滞涩，地方情弊，难以尽察。长此以往，恐生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