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政府,多功能会议厅。
一场关乎江州未来十年城市规划的土地拍卖会,正在这里隆重举行。
主席台上,江州市常务副市长钱伯仁,正志得意满地端坐在中央。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温和而又威严的笑容。
他正对着麦克风,向台下近百名来自全省乃至全国的开发商,描绘着江州那“无可限量”的未来。
“……同志们,朋友们,”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我身后的这块地,是我们江州港务局改制后,腾出的最后一块黄金宝地!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就在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时,会议厅那扇厚重的对开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平静地推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
钱伯仁被打断了发言,他不悦地皱起眉头,看向门口。
只见省反贪局局长陈海,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带枪,没有穿制服,甚至没有带法警,他就那么独自一人,穿着一身半旧的夹克,仿佛一个走错了会场的普通干部。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上了主席台。
台下的商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会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陈局长?”钱伯仁的瞳孔微微一缩,但他依旧保持着市长的镇定与风度,他甚至还主动站了起来,伸出手,“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是什么风把您这位财神爷给吹来了?”
陈海没有和他握手。
他只是平静地,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地放在了钱伯仁的面前。
“钱市长,”陈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场,“我们现在不谈‘土地’。我们谈谈‘洗钱’。”
钱伯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陈局长,”他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已经有些发干,“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正在开会……”
“我没什么意思。”陈海依旧平静,他将那份文件,翻到了第一页。
那不是红头文件。那是一张从“超级模型”数据库里打印出来的、彩色的银行账户流水单。
上面,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与卫庄的“汉东国际信托”之间,那高达三十亿的资金往来,以及那笔用来购买“月球陨石”的款项,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钱市长,”陈海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个账户名,“这个账户,你应该……不陌生吧?”
“轰——”
钱伯仁只觉得一股寒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藏在瑞士银行最深处的“主金库”,竟然……竟然就这么被扒了出来?!
他看着那张流水单,仿佛看到了魔鬼的判决书。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在短短几秒钟内,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面如死灰。
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那“市长”的威严,整个人“噗通”一声,瘫倒在了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真皮座椅上。
“带走。”陈海冷冷地开口。
两名早已等候在门外的法警,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将早已失魂落魄的钱伯仁,从椅子上架了起来,拖离了会场。
……
同一时刻,京州市中心,“云顶”会所。
这间位于三百米高空的顶层公寓内,气氛却截然相反,充满了智力上的优越感和即将胜利的轻松。
卫庄,这位“金融家”,正悠然地品着一杯蓝山咖啡。
在他的对面,坐着他从香港重金请来的“御用”律师团——三个穿着阿玛尼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顶尖大状。
“荒谬,简直是荒谬绝伦!”为首的香港律师,用一口流利的英文,不屑地翻阅着那份“10.30特大故意杀人案”的通缉令。
“卫先生,”他笑着看向卫庄,“我研究了祁同伟所有的指控。漏洞百出!那个什么‘锁芯划痕’、什么‘礼品袋’……在法庭上,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至于那个什么高劲松的‘加密遗书’,”另一名律师也笑了,“更是可笑!我们完全可以说,那是高劲松在自杀前,对您这位‘收购方’的恶意栽赃和勒索!”
卫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儒雅和冷酷的自信:“所以,先生们。我的要求很简单。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汉东省高院,反诉汉东省公安厅!”
“我们要告他们‘非法冻结资产’!告他们‘栽赃陷害’!我要祁同伟……”
“砰——!”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
公寓那扇号称可以抵御小型爆炸的、价值百万的合金大门,被“雷霆”突击队的液压破门器,轰然撞开!
玻璃与木屑四溅!
“不许动!”
全副武装、戴着黑色头套的特警队员,如同一群沉默的杀戮机器,瞬间涌入了这间奢华的公寓,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指向了每一个目标!
那三名香港律师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啊”地尖叫一声,高举双手,趴在了地上。
卫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野蛮的突袭,震得当场愣住!
他猛地站起,那杯蓝山咖啡洒了他一身,但他顾不上了。
“方厅长!赵局长!”
当他看清带队的方志新和赵东来时,他那张儒雅的脸,瞬间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
“私闯民宅!还带着枪?!疯了!你们都疯了!”
卫庄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一边整理着自己那昂贵的、沾满了咖啡渍的领带,一边对着两位“非法闯入者”,发出了他最尖刻的嘲讽:
“怎么?方厅长,我那桩‘谋杀案’的证据……是又编好了吗?”
“还是说,”他看了一眼地上那群瑟瑟发抖的律师,“祁同伟连开庭都不敢,准备直接……杀人灭口了?”
方志新没有理会他的任何嘲讽。
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刑警,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一份刚刚从传真机里打印出来、还带着温度的文件,狠狠地摔在了卫庄的脸上!
“卫庄!”
方志新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
“我们现在不谈‘谋杀’。”
“我们谈谈……‘洗钱’。”
卫庄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这……”
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这是你和江州市常务副市长钱伯仁,”方志新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判词,“在过去三年,利用空壳公司,非法转移国有土地收益,高达三十亿的银行流水!”
“你……”卫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钱伯仁!他……他怎么会暴露?!
“哦,对了。”方志新仿佛想起了什么,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展示给他看。
“这是刚刚拿到的,”他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钱伯仁的……亲笔供词。”
“他全招了。他说……是你,逼他这么干的。”
“不……不可能……”
卫庄看着那份供词,看着上面钱伯仁那熟悉的、狗爬般的签名,他所有的防线、所有的“合法”外衣、所有的“金融家”的骄傲……
在这一刻,被祁同伟这记来自江州的“绝杀”,彻底击得粉身碎骨!
他终于明白了。
“谋杀案”……“谋杀案”从一开始,就是祁同伟释放的烟雾弹!是佯攻!
就是这记“佯攻”,把他死死地困在了京州,困在了这个公寓里,让他自大地以为祁同伟已经黔驴技穷!
而祁同伟的真正杀招,却在江州!在那条他以为藏得最深的“钱袋子”身上!
他被耍了!他被一个“警察”,用他最看不起的“阴谋”,耍得团团转!
“带走!”
方志新冷冷地一挥手,不再看这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眼。
“咔哒”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这位“金融家”那双本该在华尔街敲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