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猛走在前面,山下的小道布满青苔,踩上去有些湿滑。他放缓脚步,等身后的龙云辇跟上来,两人并肩而行,山间的清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之前战斗的紧张气息。走了片刻,楚猛想起刚才温舒提及黑莲教时的嚣张,又联想到龙云辇面对黑莲教时的反应 —— 虽有愤怒,却少了几分对其他邪祟的咬牙切齿,心中突然涌起一个疑问,便侧过头,看着龙云辇开口问道:“云辇,你祖上…… 是否和黑莲教有渊源?”
这话一出,龙云辇的脚步猛地顿住,原本从容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凝重。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山峦,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映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 有追忆,有惋惜,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悠远,仿佛在诉说一段尘封的往事:“是,你猜对了。我龙家祖上,确实和黑莲教有极深的渊源,算起来,往前数三代,都曾是教中的核心人物。”
楚猛虽有猜测,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意外,却没有打断他,只是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龙云辇收回目光,落在手中的桃木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剑身的符文,继续说道:“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以前的黑莲教,不叫黑莲教,而是叫白莲教。那时候的白莲教,可不是现在这副作恶多端、人人喊打的模样。晚清的时候,我太爷爷那辈,白莲教干的都是匡扶正义、行侠江湖的事 —— 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他们就暗中出手惩戒,让那些蛀虫不敢再肆意妄为;地主豪强霸占良田,他们就帮着穷苦人夺回土地,还会教百姓们一些自保的本事。到了抗战时期,我爷爷更是跟着教里的人一起抵制日寇,在敌后给八路军送情报、运物资,有时候还会趁着夜色偷袭日军的岗哨,不少教众都死在了日本人的枪口下,实打实做了不少关乎民族大义的事。”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庄重,眼神中满是对祖辈的敬意:“我小时候,爷爷经常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给我讲那些往事。他说那时候的白莲教,是老百姓心里的‘救星’,走到哪个村子,都有人主动端茶送水,把他们当成亲人。可谁知道,建国后没多少年,教里的掌权者就变了心。为了快速扩充势力,他们开始用暴力敛财,强取豪夺,还逼着商户交高额‘保护费’,不少商户都被折腾得家破人亡;后来更是为了争夺地盘,和其他门派火并,不管是正道还是邪派,只要挡了他们的路,就会遭到报复,死了不少无辜的人。”
说到这里,龙云辇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我爷爷看不惯这种行径,带着一批老教众退出了白莲教,还多次回去劝那些老伙计回头,可那些人早就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反而觉得我爷爷碍事,派人追杀我们全家。我爷爷为了保护家人,和追杀的人拼死一战,最后虽然把人打退了,自己也落下了病根,没几年就去世了。临死前,他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说以后绝不能再和变了质的白莲教有任何牵扯,还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行正道、做正事,不能像那些人一样,为了利益丢了良心。”
楚猛听完,心中对龙云辇多了几分理解,也终于明白他之前面对黑莲教时的复杂情绪 —— 既有对邪祟的愤怒,也有对祖上渊源的惋惜。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山间的道观残影,又问道:“那你们茅山派呢?世人都说茅山是道家正统,门下弟子都是正道的侠义之辈,难道就没有例外吗?”
龙云辇听到这个问题,再次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久久没有说话。山间的风一吹,他的衣袍轻轻飘动,神情显得格外认真,仿佛在思考如何才能说得更透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坦诚得没有丝毫隐瞒:“猛子,说实话,这世上没有哪个地方、哪个门派是绝对干净的。茅山派虽然是道家正统,历代祖师都教导弟子要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守护世间安宁,但门派大了,弟子多了,心思自然也就杂了。有像我师父那样,一辈子守在山上,钻研道法,偶尔下山也是为了帮百姓解决邪祟困扰的;也有像师兄弟们那样,常年在外游历,遇到邪祟就除,看到百姓有难就伸手帮忙,从不求回报的;但也有一些人,入茅山不是为了修行正道,而是为了学一身本事谋私利,学了本事就忘了初心,要么贪财好利,要么争权夺势,甚至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转头看向楚猛,眼神清澈而真诚,没有丝毫闪躲:“就像世间有好人有坏人一样,门派里也有正义之士,也有宵小之辈,不能一概而论。不过你放心,茅山派的主流还是好的,掌门和几位长老都是明事理、重道义的人,要是真有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只要被发现,绝不会姑息,该废除修为的废除修为,该逐出师门的逐出师门,绝不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楚猛听着,突然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龙云辇,语气严肃地说道:“那茅山的牟之才,你认识吗?去年我偶然和他遇上,他不知怎么察觉到我腰间乾坤袋里有件宝物,就一直暗中跟着我。后来我故意走入乡间山道,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结果他竟然直接对我布阵,还要我交出宝物留我全尸,当真比邪教之人还心狠手辣,招招都下死手,明显是想杀我夺宝!最后我费了些功夫把他打败,他才狼狈逃走。”
龙云辇听到 “牟之才” 这个名字,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牟师叔…… 我当然认识。他是茅山璇玑堂的堂主,执掌堂里的天文历法、风水堪舆,还有法器鉴定这些事务。论修为,他在茅山能排到中等,看风水、断吉凶的本事在业内很有名气,不少达官贵人和富商都专门请他看宅地、选墓地,出手极为阔绰。”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但他这个人, 做人圆滑奸诈,而且极为好财。为了钱,他能不顾身份,给一些品行不端的富商看风水,帮他们趋吉避凶;平日里也喜欢和各个分堂的人拉关系,谁家有事需要帮忙,只要能拿到好处,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在茅山,他的人脉很广,不少弟子和长老都欠他的人情,平日里很少有人得罪他。”
龙云辇看着楚猛,眼神变得格外真诚,语气也带着几分郑重的提醒:“猛子,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帮他辩解,而是真心想提醒你。牟师叔这个人不好惹,他虽然修为不算顶尖,但背后的人脉复杂,而且心眼多,特别容易记仇。你上次打败了他,还断了他夺宝的念头,他心里肯定记恨你,只是暂时没找到机会报复。以后你要是在江湖上遇到他,能避开就避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和他起冲突,免得他联合其他人对付你,到时候就算你修为再高,也会被这些琐事缠得头疼。”
他拍了拍楚猛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坦荡的笑容:“我知道你性子刚直,最看不惯这种贪财好利、不择手段的人,但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怕他,而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好集中精力去对付黑莲教那种真正危害江湖的邪祟。你放心,要是他真的做得太过分,比如伤及无辜或者败坏茅山名声,我也不会坐视不管,毕竟茅山的名声,不能被这种人败坏了,我爷爷教我的‘行正道’,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楚猛看着龙云辇真诚的眼神,心中明白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没有丝毫隐瞒。他点了点头,重新迈开脚步:“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龙云辇见状,也收起了复杂的思绪,提着桃木剑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在山间的石阶上渐行渐远,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在空旷的山谷中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