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行走令握在手心，那触感有点奇怪——不是金属也不是玉石，倒像某种温润的活物皮，贴着皮肤慢慢渗出暖意。可分量却压得人胳膊发沉，仿佛里头塞的不是一块牌子，是整个时序仲裁庭的规矩和指望。苏牧闭着眼用神识扫过令牌内部，能“看”到里面流淌着比观察令精纯数倍的律法之力，像一条条闪着金光的溪流，还悄咪咪连着仲裁庭深处的规则网络，跟蜘蛛网似的，稍微一动就能牵动一大片。
衡律的身影早散得没影了，禁库又回到了那种老僧入定的安静里，只有墙壁上符文慢悠悠转着，像在替他守着刚闯过鬼门关的余温。可苏牧的魂儿里还留着跟狂猎之主硬碰硬的疼，跟被钝刀子来回刮似的，得赶紧处理。他没急着走，就地盘腿坐好，捏了个“时光静心咒”——这咒语不像别的功法那样要运功吐纳，是把自个儿当成块被水泡软的木头，让时间规则慢慢渗进去，把裂开的缝儿、散了的魂丝一点点粘回去。
一边养着伤，他一边把那场绝境反击的经过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当时强行弄那个“时序迷宫”，简直是把自个儿往火上烤——用“定义”权柄在狂猎之主眼皮子底下改规矩，用“流动”让它抓不准位置，用“循环”拖住它的动作，再用“变量”不停地生出虚影和岔路，跟变戏法似的骗它。现在静下心来回味，好多之前卡壳的地方突然就通了：原来“定义”不是死板的立规矩，是能跟着情况微调的活尺子；“流动”掺着“变量”用，能让目标像踩在流沙上，越动越陷；“循环”要是跟“定格”搭一块儿，还能弄出个短时间内的“时间陷阱”，把对手的动作慢成ppt。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在魂儿快散架的那一刻，他摸透了自个儿“变量”本质的另一种用法——变量不只是打破原来的路，还能当线头，织出新的路。就像他本来是被追着跑的兔子，可在迷宫里，他反过来用自个儿的“变”当陷阱，把猎手绕了进去。这感觉，比单纯变个戏法厉害多了，是从“被动躲”到“主动设局”的坎儿。
就这么养了几天，苏牧觉着魂儿里的疼轻了些，时序刻印虽然还没恢复到全盛时的亮堂，却像块被反复捶打的精铁，凝实了不少，那枚代表时间权柄的符文也更深邃，跟藏着星图的黑曜石似的。他估摸着，自个儿半只脚踏进“时间领主”门槛的那条腿，现在踩得更稳了。
不能再窝在禁库了，外头的风浪还等着他呢。
他捏了捏仲裁行走令，心里默念“出去”，令牌立马散出层柔和的金光，像温水似的裹住他。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唰”地变了——不再是禁库的石壁和符文，而是一座大得没边的殿堂，穹顶高得能装下十几个太阳，四壁流转着彩色的时空波纹，跟把整个宇宙的缩影挂墙上似的。这儿就是时序仲裁庭的对外枢纽“万法殿”，各路稀奇古怪的存在跟赶集似的穿梭，热闹得很。
有浑身跟发光果冻似的律法师，走路时脚下会拖出串星尘脚印；有纯粹由数据流拼成的记录官，脑袋上飘着不停滚动的文字框；还有些长得跟老树精似的时空生物，皮肤皱巴巴的，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都会泛起圈圈年轮状的时空涟漪。苏牧的出现没引起啥波澜，仲裁行走令自带“低调滤镜”，除非有人特意用高阶感知扫他，不然只会觉得这是个普通的任务者，瞅不见他刻印里的时间权柄。
他先试着用行走令联系秩序星域。这次信号顺得很，跟以前卡成ppt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林栀和情绪奇点的意念“叮”地一下撞进他脑子里，带着股子又惊又喜的劲儿：“苏牧！你终于有消息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苏牧赶紧让他们别慌，简略说了下自个儿在禁库悟道和被狂猎之主袭击的事儿——当然，把狂猎之主的真名和“钥匙”之类的敏感词都含糊过去了，只说遇到了个厉害的远古存在，多亏衡律前辈帮忙脱身。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况，林栀说：“你发的‘律法共鸣引导’管用了！生命古树的波动稳下来了，古老遗迹也不咋活跃了，那神秘信息再也没冒出来过。岗岩将军和大长老带着族人，靠着万木长生界的帮忙，修了不少防御工事，‘生命壁垒’计划推进得挺顺，族里的小崽子们现在练起战技来都更有劲儿了。”
听到家园安好，苏牧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他叮嘱他们：“外头情况复杂，你们继续提高警惕，别掉以轻心。”说完便切断了通讯，心里暖烘烘的——不管走多远，有群人盼着他回去，这感觉比啥力量都踏实。
接下来他开始在万法殿里转悠，主要想去任务公告栏瞅瞅。那公告栏跟堵流动的墙似的，由无数光幕拼成，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任务，跟菜市场贴的告示似的，五花八门。有让去某个星球修时空裂缝的，有让抓逃犯（听说有个逃犯能在时间里“躲猫猫”，追了三年没逮着），还有让收集奇物的——比如“能让人看见过去一天影像的时之砂”“长在时间夹缝里的回声花”。完成这些任务能给“时序贡献积分”，这玩意儿用处可大了：能换仲裁庭高级知识库的门票（里头有不少上古时间秘闻），能买时序防护法宝（比如能挡一次时间乱流的“时之鳞甲”），还能在惹麻烦时喊仲裁庭当靠山。
苏牧的目光在光幕上扫得飞快，突然，一条闪着红光的紧急任务跳了出来，跟警报灯似的扎眼：
【联合调查任务（紧急）】：“沉眠星域—寂灭之环”异变加剧，时空坍缩范围比上个月扩大了三成，规则扰动已经开始影响隔壁三个星域的稳定。现需精通时间规则、能打能扛的调查员，组队去“寂灭之环”边缘建前哨站，收集实时数据，评估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危险。危险系数：极高（划重点：极高！）。保底贡献积分：5000（表现好能翻倍）。
5000积分！苏牧心里算了笔账：上次他攒了三个月才凑够2000积分，这点分够他进高级知识库一次，或者买件能保命的中阶防护法宝了。更重要的是，“寂灭之环”——这名字听着就邪乎，跟“归零”的真相肯定脱不了干系，进去瞅瞅，说不定能摸到那档子事的边儿。
可“危险系数极高”这五个字，跟块大石头似的压在他心上。他听说过“寂灭之环”，那是片被时间抛弃的鬼地方，进去的东西要么被时间碾碎，要么被扔进时间缝隙里永远出不来。连遗世庭院和仲裁庭都得联手发任务，可见这地方有多棘手。
去，还是不去？
他正琢磨着，旁边突然响起个带点吊儿郎当的嗓音：“哟，新来的？也对这送命题感兴趣？”
苏牧转头，看见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轻男的，衣服上绣着会动的星图，领口还挂着串闪着粉光的小铃铛，一笑就叮当作响。男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周身飘着跟书老类似的时空波动——书老是图书馆管理员，时空波动跟老茶似的沉，这男的的波动却像汽水，冒着泡似的活跃，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随便看看。”苏牧没多话，手还攥着行走令，指节微微收紧。
“别装啦兄弟。”男的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那股子汽水似的波动更明显了，“这任务积分是多，可那是‘寂灭之环’啊！前几天‘时狱’那帮巡狩者，仗着自个儿有点本事，想偷偷摸进去捞宝贝，结果呢？连个屁都没放就没影了，估计现在正跟时间碎片玩捉迷藏呢。我看你身上……有股子特别的味儿，跟我上次见的‘钥匙’携带者有点像。要不咱组个队？互相搭把手，总比单枪匹马送死强。”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牧握着行走令的手——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快得很，却让苏牧心里一紧。“时狱”的人也在盯这儿？这更说明“寂灭之环”里肯定有大秘密。
“组队？”苏牧挑了挑眉，没答应也没拒绝。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兰多，道上朋友给面子，叫我‘星语者’。”男的打了个响指，从怀里摸出张闪着星辉的名片递过来，“兼职时空情报贩子，兼职冒险家，主打一个‘啥都知道一点’。我对‘寂灭之环’的了解，可比任务简报上写的细多了。比如……我知道条相对‘安全’的路，能绕开最外围那些能把人撕成时间碎片的乱流。”
苏牧没接名片，只是盯着他：“条件？”
“简单！”兰多乐了，拍着胸脯，“任务积分我拿三成。要是在里头捡着啥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我先挑。咋样？公平吧？”
苏牧沉吟了几秒。他对“寂灭之环”两眼一抹黑，有个熟路的向导确实能少踩不少坑，虽说这兰多看着不太靠谱，跟个卖大力丸的江湖骗子似的，但万一他真知道点内幕呢？
“行。但我得先知道你那‘安全路径’到底是啥，还得签仲裁庭公证的临时契约，免得你半路把我卖了。”苏牧提了条件。
“没问题！”兰多满口答应，“契约现在就能签！路径啥的，等出发了再跟你细说，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从不外传！”
两人走到万法殿的公证处，那是个由透明水晶搭的小亭子，里头坐着个长得跟钟表齿轮似的仲裁庭职员。职员眼皮都没抬，伸出由光组成的手：“把令牌放上来，说清组队条件和分成。”
苏牧和兰多各自把令牌往水晶上一放，说了说组队的事儿。职员“咔哒”一声转了转脑袋上的齿轮，水晶上浮现出金色的契约条文，跟活过来的似的，绕着两人的令牌转了三圈，最后“嗡”地钻进令牌里。
就在契约生效的瞬间——
苏牧魂儿里的时序刻印猛地“咯噔”一下，跟被针扎了似的！一股特别细微、却冷得刺骨的恶意，跟毒蛇吐信子似的，“嗖”地扫过他的感知，快得跟幻觉似的，一眨眼就没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跟刀子似的扫过四周。万法殿还是那么热闹，律法师们抱着星尘文件匆匆走过，记录官们脑袋上的文字框闪个不停，老树精们还在慢悠悠地聊着天，好像啥事儿都没发生。
可苏牧心里跟明镜似的——刚才那不是错觉！有东西，在他们签契约的刹那，盯上他们了，或者说……盯上他了！是“时狱”的探子？还是别的藏在暗处的玩意儿？为啥偏偏在契约达成时动手脚？难道是怕他们组队后更难对付？
兰多却跟没事人似的，还拍着苏牧的肩膀笑：“合作愉快啊新搭档！明儿个一早，东侧第三传送阵集合出发！记得多备点保命的家伙，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上次带的十个保命符，进去俩小时就用光了！”
苏牧看着兰多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低头看了看手里微微发烫的仲裁行走令——刚才签契约时，令牌好像颤了一下，跟感应到了啥似的。他眼神沉了下去，跟结了层薄冰。
“寂灭之环”这趟浑水，从组队开始就溅湿裤脚了。暗处的目光跟附骨之疽似的，甩都甩不掉。前路等着他的，除了已知的“危险系数极高”，还有更多藏在暗处的杀机——那些杀机，说不定比“寂灭之环”本身的时空坍缩还可怕。
他捏紧令牌，转身走向传送阵的方向。不管前头是刀山还是火海，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毕竟，他手里的“钥匙”，从来都不是用来躲灾的，是用来开门的——哪怕门外头，是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