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K找来的、材质和疗养院样本库特种玻璃罐尽可能接近的替代品。其中最大的一个罐子里,甚至还装着老K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泡在浑浊福尔马林里的几片可疑的猪脑组织,权当模拟目标。
扭曲的声波束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没有爆炸,没有飞溅的碎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一连串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清脆又诡异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那一排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同时砸中!从最大的那个装着猪脑的罐子开始,瓶身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在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内,裂纹疯狂蔓延、交汇!
“哗啦啦——!!!”
玻璃罐体彻底崩解!化作无数细小的、晶莹的碎片,如同被引爆的冰晶炸弹,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浑浊的福尔马林混合着那几片可怜的猪脑组织,如同天女散花般喷溅开来!
碎片和液体如同暴雨般砸在后面的货架、墙壁、以及目瞪口呆的陈小乐和老K身上!
“嗷!”陈小乐被一块飞溅的碎玻璃划破了手背,疼得他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捂着肚子和手背,表情扭曲。老K则被兜头浇了一脸混合着福尔马林的猪脑组织液,恶心得他“呸呸呸”狂吐不止。
实验室(如果这还能叫实验室的话)瞬间一片狼藉。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橡胶焦糊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属于陈小乐的尴尬气味。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最大的那个罐子碎裂后,底座连接着的一个临时搭建的、模拟疗养院样本库液体排放系统的简易塑料管道口暴露了出来。浑浊的福尔马林液体(现在混合了猪脑碎片和陈小乐的“生物样本”),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哗啦啦地顺着管道口倾泻而下,流进了下方一个连接着宠物店内部排污管道的塑料桶里。
老K抹了一把脸上的粘稠液体,顾不上恶心,眼睛死死盯着那汹涌流下的液体,嘴里喃喃自语:“成了…居然真成了…这混频…这破坏力…” 他那被猪脑组织液糊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科学家光芒。虽然过程极其狼狈,结果极其恶心,但实验效果…远超预期!
陈小乐则捂着肚子和手背,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又看看角落里吓傻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金元宝,最后目光落在那台依旧散发着危险嗡鸣、炮口还冒着丝丝青烟的“声波炮”上,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痛苦、后怕、震惊、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我…我的天…”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老K…你这玩意儿…也太…太猛了…还有…我的屁…它…它立功了?”
老K没理他,冲到排污管道口,不顾脏污地用手指蘸了点流下去的液体,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即又被恶心得干呕了一下),又仔细观察着液体里漂浮的细微颗粒,眼神越来越亮。“不止…不止是屁…还有元宝…那一下短路…产生的瞬间高压脉冲…混合了你排气的复杂频率…形成了一种…一种无法复制的…超级混频声波!完美!完美地击中了材料的固有频率弱点!” 他激动地挥舞着沾满粘液的手臂。
就在这时,陈小乐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伪装成一个廉价的卡通仓鼠挂件)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发出急促的、只有他能听懂的蜂鸣编码。
是周默的最高紧急联络信号!
陈小乐脸色一变,顾不得肚子疼手背疼,立刻掏出“仓鼠挂件”,手指在仓鼠眼睛的位置快速按了几下。
周默焦急的声音,经过加密处理,带着强烈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中:
“…小乐…听…听着…林柚…失联…触发最高警报…疗养院…地下…突发…强能量…波动…秦瞳…信号…消失…重复…林柚失联…秦瞳信号消失…你们…那边…实验…如何…需要…立刻…接应…方案…”
陈小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林柚出事了!秦瞳也消失了!就在刚才!
他猛地抬头看向老K,老K也听到了通讯器里泄露出的只言片语,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变得无比凝重。
“老K…”陈小乐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目光扫过那台还在微微嗡鸣的声波炮,又看向排污管道口,那里,混合着模拟样本的液体正汩汩流入城市的下水道网络。
“我们的‘屁声波炮’…好像…成了。”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但林柚那边…好像炸锅了。周默说…需要接应方案…立刻!”
老K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狠狠啐了一口。
“妈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滩恶心的混合物,布满油污和老茧的手重重拍在声波炮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管不了那么多了!小乐,把你肚子里剩下的‘弹药’给我憋住了!带上元宝!”老K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把这破玩意儿(他指了指声波炮)给我拆下核心震荡器和聚焦头!快!周默要接应方案?老子给他现造一个!”
他一边吼着,一边已经扑向工具墙,粗暴地扯下几件布满油污的帆布工具包和一个看起来能装进小型微波炉的金属手提箱,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我们去哪儿?”陈小乐忍着腹内新一轮的翻江倒海和手背的刺痛,手忙脚乱地开始按照老K的指示拆卸设备,同时把吓得装死的金元宝一把捞起来塞回口袋。
老K把沉重的工具箱“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拉开拉链,露出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和零件。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脸上的污渍,死死盯住陈小乐,一字一句地说道:
“去地下!去城市的下水道!那滩玩意儿(他指了指排污口)流下去的地方!那是离疗养院样本库最近的‘后门’!老子要让他们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声波快递’!”
他抓起一把巨大的管钳,金属的寒光映着他狰狞的表情。
“用咱们刚验证过的‘终极混频’!给林柚…轰开一条路!”
周默觉得自己的嗅觉神经大概已经阵亡了。
他屏着呼吸,感觉肺里的氧气正在飞速耗尽,但每次试图换气,涌入鼻腔的都是那股足以让苍蝇都绕道走的、霸道到不讲理的酸咸腥气。这味道像是有生命的实体,黏糊糊、湿哒哒地糊在脸上,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熏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他藏身在一排半人高的、散发着霉味的空木箱后面,眼前就是造成这场感官灾难的源头——黑市深处这个不起眼的后院里,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地排列着上百口半埋在地下的粗陶大缸。
每一口缸都盖着厚重的、边缘长着白毛的木盖。但那盖子根本关不住里面酝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精华”。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酸腐气味就是从这些缸里蒸腾出来的,混合着老咸菜特有的那种齁死人的盐卤味、某种肉类腐败的甜腥、以及辣椒粉刺鼻的辛辣,形成了一股能直接把人熏个跟头的“生化武器”。
这鬼地方,就是蜂巢组织在“微笑天使”朵朵的离体突触样本被陈小乐的“屁声波炮”意外震碎、顺着下水道流失后,紧急启用的“脑波样本临时收容中心”?周默胃里一阵翻腾,心里把蜂巢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这帮孙子是真不讲究!把珍贵(且危险)的脑波样本泡在腌咸菜缸里?这操作比老K的“屁声波炮”还他妈离谱!
时间紧迫。林柚在疗养院核心区失联,秦瞳信号消失,陈小乐和老K带着那台刚闯了祸的声波炮核心部件钻进了下水道,目标直指疗养院。而他周默的任务,就是赶在疗养院或者城市之光的人之前,找到并“回收”那些顺着下水道意外流散到这里的朵朵的脑波碎片——这些碎片蕴含着朵朵原始的人格和意识,一旦落入城市之光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根据老K最后发来的、夹杂着巨大干扰的定位信号,以及陈小乐那只仓鼠金元宝身上微型生物追踪器的微弱反馈(那小家伙在宠物店爆炸后居然奇迹般生还,跟着老K他们一起钻了下水道),信号源最终汇聚点,就是眼前这片咸菜缸的海洋。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苍老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周默的腹诽。
一个穿着油光锃亮的深蓝色旧工装、佝偻着背的老大爷,慢悠悠地踱步到一口刚被掀开盖子的咸菜缸旁。他手里拎着一个豁了口的破搪瓷盆,里面装着半盆红彤彤的辣椒面。缸里浑浊的深褐色液体表面,漂浮着厚厚一层灰白色的霉斑和可疑的絮状物。就在这令人作呕的液体里,周默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在缸内浑浊的液体深处,在漂浮的霉斑和腐烂菜叶的缝隙间,几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幽蓝色光点,正在缓慢地沉浮、明灭!那光芒很弱,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冰冷的质感,与周围腌臜的环境格格不入!正是朵朵脑波样本特有的微弱生物荧光!
不止这一口缸!周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附近几口敞着盖或盖子虚掩的缸。在那些同样浑浊、散发着恶臭的腌菜盐水里,或多或少,都能看到类似的、微弱闪烁的幽蓝光点!它们像迷路的星辰,沉沦在这片酸臭的泥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