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点点头，用笔在剧本上做着标记。
“就是这种感觉，柴治刚这个角色，‘糙’是给外人看的壳，而‘软’才是他的内核。
你刚才念台词时的停顿，正好把他又想教生存技巧、又不想毁了孩子心性的矛盾演出来了。”
他抬眼看向众人。
“这部戏的台词不用喊得响亮，要像日常说话一样自然，就像一家人在饭桌上聊天那样。”
秦海露接着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芝初婆婆，今天洗衣厂多给了我五十块，晚上买条鱼给孩子们炖汤。’”
她说话时微微低头，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像极了常年劳作的妇人。
“晓雅，你昨天说想吃草莓，我托菜场的阿婆留了点，放在你枕头旁边了。”
“这里的语气可以再软一点。”
李扬适时点评。
“田小信对晓雅的关心是藏着的，因为她怕自己的热情会吓跑这个内心敏感的孩子。
你可以试着在说‘草莓’的时候，嘴角先微微上扬，然后再赶紧压下去。
那种想疼孩子又不敢太明显的劲儿就出来了。”
秦海露按照李扬的建议试了一遍，果然效果截然不同。
她眼中闪过一丝顿悟。
“我之前总想着田小信被家暴过，肯定很强势，却忘了她在孩子面前，其实很卑微。”
“是‘小心翼翼’，不是‘卑微’。”
李扬纠正道：
“她是怕自己给的不是孩子想要的，这种心思，每个当妈的都懂。”
李启明老师的表演同样让人惊艳，她往椅背上一靠，腰就自然地弯了下去。
说话时声音颤巍巍的，可提到养老金时，眼睛瞬间亮了。
“‘大刚啊，这个月的养老金到了，给孩子们添件新衣服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慢悠悠地擦着眼镜。
“我老了，穿旧衣服没关系，孩子们正长身体呢。”
“这块手帕用得好。”
李扬赞许地点头。
“林芝初的节俭和慈爱，都藏在这些小细节里。
您刚才擦眼镜这个动作，既符合老人的习惯，又能体现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自己眼神浑浊的心思。”
轮到景恬时，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攥着剧本。
“‘我不想去风俗店上班，那些男人的眼神……好可怕。’”
她说话时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但是我不上班，这个家就没饭吃，对不对？”
李扬没有立刻点评，而是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柴晓雅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矛盾的——她既害怕，又想承担责任。
你可以试着抬起头，眼神里要有恐惧，但更要有坚定。”
他示范着，下巴微微抬起，眼睛里像含着泪，却死死盯着前方。
“就像这样，委屈但不向生活认输。”
景恬跟着学了一遍，虽然还有些生涩，但眼神里已经有了柴晓雅的影子。
李扬揉了揉她的脑袋。
“很好，多练几遍找找感觉就好了。你记住，柴晓雅不是胆小，是在和自己较劲。”
小演员们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饰演柴祥天的易千禧在念“我不要偷东西，我要上学”时，眼眶红红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倔强；
围读会一直持续到傍晚，夕阳把会议室的墙壁染成暖红色。
李扬合上剧本，看着众人略显疲惫却依旧发亮的眼睛。
“大家的表现都超出了我的预期。尤其是佳辉哥和海露姐，完全把角色吃透了。”
“晚上我在酒店餐厅订了位置，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另外通知一下，明天《小偷家族》正式开机，所有人早上九点在片场集合。”
餐厅里，众人依旧在讨论角色。
梁佳辉拉着李扬请教柴治刚的心态，秦海露则在和服装师沟通田小信的衣服款式。
李扬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觉得这个剧组就像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他举起酒杯，看着窗外的夜色。
“明天，我们就把这个‘家’搬上银幕。”
1月3日的香江，阳光格外慷慨。
《小偷家族》的片场就设在九龙的老街区里，黄色隔离带圈出了拍摄区域。
上面挂着“嘉和影业摄制组”的牌子，摄像机被红布盖着，静静地立在街角。
李扬八点半抵达片场时，王义已经带着剧组的工作人员忙开了。
他穿着一件军绿色外套，手里拿着对讲机，看到李扬立刻迎上来。
“李导，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九龙警署派了五个警员过来维持秩序，那边的临时化妆间也准备好了。”
李扬点点头，目光扫过片场。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布置香案，案上摆着水果、点心和一只烤得金黄的烧猪，三支粗大的香插在香炉里，袅袅青烟顺着风飘向天空。
“李导，早！”
这时，梁佳辉和秦海露也到了。
梁佳辉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故意弄得乱糟糟的，脸上还抹了些灰，活脱脱一个街头混混的模样。
秦海露则穿着蓝色的工装，手上沾着些许颜料，眼角特意画了细纹，瞬间就有了常年操劳的妇人感。
演员们陆续到场，景恬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学生装，背着个旧书包，看到李扬立刻跑了过来。
“李导，你看看我的造型怎么样？”
说着眨了眨她的大眼睛，像个讨要表扬的小姑娘。
此时，片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记者们举着相机挤在最前面，长焦镜头齐刷刷对准了片场中央。
附近的居民也纷纷聚集到了隔离带外，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孩子们趴在栏杆上，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九点整，开机仪式正式开始。王义拿着话筒走到香案前，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条街巷。
“今天是《小偷家族》开机的大日子，感谢各位来宾和媒体朋友们的支持。
现在，请导演李扬先生、主演梁佳辉先生、秦海露女士上香。”
李扬接过香，对着香案深深鞠了三躬。
梁佳辉和秦海露跟着上香，，两人的动作都很虔诚，火苗在香头跳动。
上香结束后，李扬拿起刀，刀刃从猪头顶划到尾椎，利落一刀，寓意“开个好头，收个好尾”。
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分发红包，每个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拿到了一个红色的信封。
信封里装着八百八十八块的现金，取“发发发”的吉利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