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应雪背着背包,在火车站附近转悠了一圈。凌晨的街道空旷安静,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大多数旅馆的招牌都亮着“客满”或者直接熄了灯。好不容易看到一家招牌还亮着“住宿”二字的小旅馆,门面很旧,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广告。
我们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烟味和潮湿霉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前台后面,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烫着卷发、穿着厚棉睡衣的中年女人正趴着睡觉,听到动静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睡眼惺忪。
“住宿?”她声音沙哑地问。
“对,还有房间吗?要两间。” 我问道。
女人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在面前的登记本上随意翻了翻,头也不抬地说:“就剩一间了,标准间。两张床。这个点儿了,要住就得收30块。”
30块?这价格比平时翻了一倍还不止。我皱了皱眉,但看看外面漆黑寒冷的天,再找下去也不一定有结果,还冻得够呛。我转头看向应雪,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应雪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又有点泛红,她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小声说:“就……就这一间了,这么晚了,其他旅馆估计也没房间了,要不……就将就一晚吧?反正有两张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我其实心里觉得没什么,出门在外,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主要是得顾及应雪是女孩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得问问人家的意愿,这是基本的尊重。虽然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住一间房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该问的流程还是要走。见她同意了,我便点点头,对老板娘说:“行,就这间吧。”
付了钱,我又问老板娘:“老板,你这儿有泡面吗?卖我们两桶,再给点热水。”
老板娘从柜台底下摸出两桶红烧牛肉面,又指了指旁边墙角的一个红色热水瓶:“热水在那儿,自己接。小心点,别烫着。”
我拿了泡面,接了热水,老板娘递给我一把拴着塑料牌的老式钥匙,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203”。
旅馆没有电梯,我们提着行李和泡面,沿着狭窄、灯光昏暗的楼梯上了二楼。走廊里铺着暗红色的化纤地毯,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得露出了底色,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灰尘的味道。找到203房间,用钥匙打开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
房间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一些,但还算干净整洁。一进门,左边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间,磨砂玻璃门。右边靠墙摆着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对面靠窗有一张漆面斑驳的木头桌子和一把椅子。角落里摆着一台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屏幕很小的彩色电视机。房间里有暖气片,摸着温温的,驱散了一些寒意。
我扫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这……这哪里是标准间?分明就是一张大床房!说好的两张床呢?估计是老板娘睡迷糊了,或者压根就是随口说的。我顿时感觉老脸有点发烫,站在原地有点尴尬。我本来还寻思着,如果真有两张床,或者哪怕有个小沙发,我也能凑合一下。可现在这情况……难道要和应雪睡一张床?
虽说我们关系亲近,但毕竟我还是个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小处男,一想到要和女孩子同床共枕,哪怕只是单纯睡觉,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应雪把背包扔到床上,也打量了一下房间,显然也注意到了床的问题。她见我盯着那张床发愣,脸上表情古怪,便走过来,有些疑惑地问:“天牛,你……在看什么?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 我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转移话题,举起手里的泡面:“先……先吃面吧,泡软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我把泡面放在桌上,揭开盖子,开始往里面吹气。
应雪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张唯一的床,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盯着我看了两秒钟,突然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狡黠的、带着点坏笑的意味。她凑近我,压低了声音,带着调侃的语气问:“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耳朵。
看着她突然靠近的脸,还有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我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以前在村里录像厅看过的、那些少儿不宜的电影画面,脸更热了。
她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突然“哈哈”笑了两声,后退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膀:“逗你玩的啦!看把你紧张的。先吃面吧,待会儿真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暗自嘀咕:小雪啊小雪,没想到你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也有这么调皮、使坏的一面。
冒着热气的泡面下肚,加了火腿肠,顿时感觉冰冷的肠胃暖和了不少,人也恢复了些精神。北方的冬夜,在这狭小但温暖的房间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泡面,竟也觉得格外满足。
吃完面,我们轮流去洗澡。卫生间很小,热水器是老式的,水流不大,忽冷忽热。我先洗,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秋衣秋裤出来,浑身带着湿气和香皂的味道。然后应雪进去洗。
我躺在还带着凉意的被窝里,尽量靠边,给她留出足够的位置。耳边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脑海里不自觉地去想象里面的情形……心里顿时像被羽毛轻轻挠过一样,有点痒痒的,又有点莫名的躁动。我赶紧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寡欲”,试图驱散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一股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温热湿气涌了出来。应雪裹着旅馆提供的白色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浴巾只裹到胸口下方,露出光洁的肩膀和锁骨,头发上的水珠偶尔滴落,在灯光下闪着光。她脸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眼睛也显得更加水润。
她走到床边,用毛巾继续擦着头发,问我:“天牛,明天我们怎么走?直接回你家吗?”
我挪开目光,不敢多看,清了清嗓子回答:“明天一早,我们得先坐大巴到五原县城。到了县城,再转乘那种跑乡镇的客车,才能到我们村。路不太好走,估计得折腾大半天。”
“哦……” 她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那你们村……有什么好玩的吗?风景怎么样?”
我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童年那些模糊又鲜活的画面,忍不住笑了笑:“我们那村子,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北方农村,谈不上什么风景。山是秃的,水是浑的,冬天更是光秃秃一片,黄土朝天。要说好玩……”
我回忆着:“小时候倒是觉得哪都好玩。和猴子一起,夏天去河沟里摸鱼抓泥鳅,去玉米地里抓蚂蚱,秋天偷人家果园里的沙果和海棠,还被看园子的狗追过好几回。冬天就在结了冰的河面上打出溜滑,或者找个背风的土坡,弄个简易的滑雪板……不过那都是小孩子把戏了。”
应雪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闪着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顽皮捣蛋的我。她嘟了嘟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说:“听着挺有意思的嘛。那……我们要不要在县城玩两天再回去?我也想去河面上打出溜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