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当初可是他们家不要的,现在咋还有脸回来要人啊?”
“你没听到啊,人家得了那病,绝后了,混不下去了,又想起来自己还有几个女儿了呗!”
“真不要脸啊!”
“可不!比你还不要脸!”
“去去去!”
一时之间,人群里笑声不断。
他们压根没压低声音,李长河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本他得了病的事儿,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人,现在好了,全知道了。
他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站在天井里,那些人时不时看他几眼,又扭回头去说说笑笑,落在他眼里,就是大家在议论他的男性尊严。
周家人多势众,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围观,而他们只来了两个人,今天注定是讨不了好了。
李长河咬牙切齿的指着周家众人,恼羞成怒道:“好好好!你们周家仗势欺人是吧?你们不会以为我李家就没人了吧?你们给我等着!”
丢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在一片鄙夷声中,母子俩灰溜溜的从人群里挤了出去,狼狈的走了。
挤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大家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这个撞一下,那个挤一下的,从人群里出来,母子俩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本就破烂的衣裳,这会儿子更破了,就跟两块麻布披在身上一样,空荡荡的。
看着那母子俩消失在视线里,周春燕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腿一软,差点就摔地上了,胡氏拉了她一把。
“别怕,我们都在呢,他来一次,咱们打一次,现在想要孩子了?早干嘛去了?”
周贤梅姐妹仨,扑进了母亲怀里,后怕的哭了起来,周春燕红着眼眶,“阿哥阿嫂,今天得亏你们来了,不然就我跟娘,只怕是争不过这两个无赖。”
周春成叹了口气,“春燕别怕,有我们在呢,这火坑,我是断断不会让你掉进去第二次的。”
随后看向围观的人,“今日还要多谢大家了,改天泡壶茶,大家上家里喝茶,今天我们还有事要处理,就不能招待大家伙儿了。”
“多大点儿事儿,以后有事招呼一声就成!”
“就是大家都邻里邻居的,说这些话。”
“走了走了,咱们也散了吧,改天再找春成喝茶去。”
人群散去,周老太扔了扫把,“你说说,这叫啥事儿啊!这家子人,以前也没发现他们这么泼皮无赖不要脸啊!”
周春成把几人送进屋,倒了杯水安慰着几人,“娘,我爹呢?”
“下地去了,路有点远,让人去喊怕来不及,就让阿武去喊你们了,好在你们在家,不然我都不知道咋办哟!”
周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李家上门来的事儿。
而周家灶房里,周春成他们也还在说这个事儿。
灶房里火塘烧得旺旺的,橘色的火光将这昏暗的屋子都照亮了。
周春成喝了口茶,“看样子,这李家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撒手,这就是块滚刀肉,黏上就甩都甩不脱了。”
周一方往火塘里丢了根柴,“咱怕他?只要他敢来,来一次揍一次,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杨一朵刚刚也跟着去了,只不过没插上嘴,事情始末也了解了个大概,听了周一方的话,她说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可历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在家,总要下地干活,若是他来的时候正好咱们都不在呢?”
她说出了大家的担忧,周家人沉默了下来。
一直安静烤火的周漾,嘴角勾了勾,“阿嫂说的对!防,咱们是防不住的,”她抬起头来,目光清亮,又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冷意,“既然防不住,那就让他做不了这个“贼”好了。”
这话一出,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大家觉得,这人,好像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黍宝了。
周漾的很快收回了眼神,笑嘻嘻的对周春成说道:“爹,翻翻那个洋芋,要糊了。”
众人又是一个恍惚,仿佛刚刚看错了一般。
周春成把洋芋翻出来,捏了捏丢给她,“黍宝,你刚刚的话啥意思?”
周漾接过洋芋,轻轻剥开皮,咬了一口,语气平缓又清晰。
“李长河现在就是个破落户,一无所有,所以才豁出脸皮来纠缠,但他也不是没有软肋。”
她被烫得嘶哈嘶哈的,“第一个,当初他为什么要和离?是因为他在外面瞎搞,搞大了人家肚子,又一心想要个儿子,所以这才想把阿梅她们卖了换银子去赎那女子。”
“结果他没想到,孩子不是他的,媳妇还卷着银子跑了,这事儿老歪坡已经人尽皆知了,而他媳妇跑之前,那个孩子是咋死的,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二个,他染了脏病,这事儿虽然瞒着,但咱们都知道了,老歪坡那边未必没人猜得到,他如今穷困潦倒,身体也垮了,咱们不能明着动手,落人话柄。”
“但可以让他病得下不来床,或者让他们一家再没心思打阿梅她们的主意。”
周一方没明白,“这要怎么弄?”
周漾看向周春成跟周一方,“爹,大哥,明天你们就去一趟老歪坡,不用找李长河,就去人多的地方,或者村口啥的,无意间跟人闲唠两句。”
“就说,听说镇上保和堂李掌柜医术高明,最是擅长治疑难杂症,尤其是那种病,只是诊金药费不非,然后再说说前两天,好像看见李长河在保和堂附近转悠,脸色蜡黄,咳得厉害,而且身上还有股味,看着就吓人……”
周漾啃着洋芋,嘴唇边都啃得黑乎乎的了,声音像是在说今晚吃饭了没一样平常,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周春成跟周一方愣了愣,便回过神来了,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官府对于这些脏病,一向管控严格,再加上这个病被视为不光彩,有辱门风,所以患者会极力隐藏。
他们恰恰可以通过此事,利用流言蜚语,把李长河自身的病搞得人尽皆知,把他彻底搞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