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站在沙盘前,右腿的伤处还在渗血。他拄着木杖,左手按在震世刀上。水无痕走到他身边,把冰晶罗盘残片放在桌上。
“银纹战甲部队驻扎在东侧外围,血魂宗余孽在西南角。”水无痕指着罗盘上的裂痕,“两支队伍之间有三十丈空地,换岗时间差了半炷香。”
一名老谋士凑近看图:“他们不信任彼此。”
“这就是突破口。”陈墨开口。他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我们原计划是双线并进,现在要改。”他说,“主攻队分成两支。一支从东面强攻,大张旗鼓,吸引玄冥殿主力结阵。另一支藏在南崖断壁后,等敌方因调度混乱出现空档,立刻穿插。”
有人皱眉:“南崖地形险,寒气重,普通弟子撑不了多久。”
“那就挑人。”陈墨说,“耐寒体质、擅长岩攀、反应快。名单今晚必须定下来。”
“信号怎么传?”另一人问,“之前定位系统被干扰,手写令箭又太慢。”
水无痕拿出三样东西:一枚灵鸟翎羽、一张未激活的冰符、一支刻好指令的竹令。
“三段式传递。”他说,“前线战况由灵鸟带回,飞到中转点交给守哨。守哨用冰符显影,把信息投在石壁上。最后由传令兵持竹令下达具体动作。”
“三个环节,断一个还能补。”老谋士点头,“比单靠符箓稳妥。”
“问题是谁带队。”有人提出,“东面佯攻必须足够强,才能逼玄冥殿全力应对。可一旦他们真压上来,那支队伍很可能被围死。”
屋内安静下来。
陈墨扫视众人:“我带东面。”
“你不能去!”水无痕立刻反对,“你是总指挥,万一出事,整个计划就崩了。而且你腿上有伤,打不了持久战。”
“正因为我是总指挥,才要去。”陈墨说,“他们怕的是我。只要我出现在东侧,玄冥殿就不会留力。他们会以为我们主攻方向就是那里。”
“那你受伤怎么办?”
“伤不影响出刀。”陈墨抬起右手,震世刀出鞘半寸,“而且我不打算久战。我们拖住他们,等南线突入中枢,任务就完成了。”
水无痕盯着他看了几息,终于点头:“那就加一层保险。我在南线设三道冰障,每道都能挡住一次大规模追击。最多争取两炷香时间。”
“够了。”陈墨说,“两炷香,足够他们破阵。”
这时一名智囊成员站起来:“还有一个问题——锁脉阵。冰下符文已经成型,水灵珠共鸣只能扰动节点三息。三息内完成突破,难度太大。”
陈墨低头看向胸前的玉佩。胎记还在发烫,但心音依旧没有出现。
他伸手取出水灵珠。蓝光映在沙盘上,照出佛窟地下灵流的走向。
“不是硬闯。”他说,“是借力。”
众人看去。
“锁脉阵靠吸收地脉寒气维持运转。”陈墨指着冰河下游一处弯曲河道,“这里的水流速度比上游慢七成。如果我们在上游炸开一道缺口,让暖流冲下去,整条寒脉就会失衡。”
“暖流冲击加上水灵珠共鸣,能造成短暂断层。”水无痕接话,“南线队伍就在那时切入。”
“风险是,一旦计算不准,暖流会被提前截断。”老谋士提醒,“或者玄冥殿察觉异常,派人加固节点。”
“所以我们得让他们顾不上。”陈墨说,“东面不只是佯攻。我们要打得像真的要强破大门一样。让他们调兵、结阵、释放护甲反震——全部精力都压过来。”
“同时,南线队员提前潜伏到断崖上方。”水无痕补充,“等信号一到,直接垂降,不走地面。”
“训练什么时候开始?”有人问。
“现在。”陈墨转身走向门口,“所有参战人员,半个时辰内到后院集合。按新编组站队。”
命令很快传开。
后院空地上,二十多人陆续到场。有人带着伤,有人刚结束轮值,没人缺席。
陈墨拄着木杖走上高台。震世刀横放在膝前。
“你们都知道要打一场硬仗。”他说,“敌人比我们强,装备比我们好,人数也在增加。但我们有一个他们没有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
“他们在互相防备。而我们,只有一个目标。”
台下没人说话。
“接下来的训练按实战标准来。”陈墨继续说,“每一次切入必须卡准时间,误差不超过三息。撤退路线要记熟,哪怕闭着眼也能跑出去。”
他看向南线区域:“抽调五人组成突击小队。体能测试马上开始。爬墙、负重、低温适应,三项全过才算合格。”
一名弟子举手:“要是不合格呢?”
“淘汰。”陈墨说,“这场战斗容不得半点侥幸。”
水无痕已带着几名骨干走向南崖模拟区。他们在断壁上钉入铁钩,拉起粗绳。
第一批队员开始攀爬。
寒风刮过庙顶,吹动屋檐下的布幡。灯火在风中晃动,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陈墨坐在高台上,目光一直没离开沙盘。
水无痕走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湿布。
“南线三人不合格,膝盖旧伤发作。”他说,“剩下两个能用,但需要再练两次。”
“换人。”陈墨说,“从预备队里挑。楚璃之前推荐的那个女孩,耐寒测试成绩不错。”
“她还没通过忠诚审查。”
“现在开始审。”陈墨说,“我要她在天亮前进组。”
水无痕点头,转身又要走。
“等等。”陈墨叫住他,“冰符显影的稳定性试过了吗?”
“试了三次。第一次延迟两息,后两次正常。”
“不行。”陈墨摇头,“战场上一秒都丢不起。让它稳定在同步状态再投入使用。”
“明白。”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是训练场那边的爆破符被点燃了。烟尘升起,又被风吹散。
陈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包扎的布条又红了一圈。他没动,只是把震世刀握得更紧了些。
水无痕站在旁边,忽然低声说:“你真的打算亲自带队?”
“必须有人让他们相信那是主攻方向。”陈墨说,“只有我出现,他们才会全力以赴。”
“可你还没恢复。”
“我不需要完全恢复。”陈墨抬头看他,“我只需要出那一刀。”
水无痕没再说话。
夜越来越深。后院的训练仍在继续。
突击小队在断崖边反复练习垂降动作。每一次落地都要迅速隐蔽,三息内完成战术展开。
东面佯攻组在沙地上演练冲锋阵型。三人一组,交替掩护,模拟对抗反震护甲的反击节奏。
陈墨一直坐在高台。他闭上眼,左手轻轻抚过玉佩。
胎记还在发烫。
但他知道,这不是恐惧,也不是疼痛。
这是接近真相的震动。
水无痕走过来,递上一碗热汤。
“喝点。”他说。
陈墨接过碗,没喝。他盯着碗口升腾的白气,忽然问:“你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在第七日子时动手?”
“时间对仪式有利。”
“不。”陈墨摇头,“他们在等什么。或者……怕什么。”
水无痕皱眉:“你是说,我们不是唯一影响战局的人?”
陈墨没回答。他把碗放在一旁,伸手摸向震世刀柄。
远处,一名训练中的弟子失足滑落。绳索猛地绷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陈墨抬头看去。
那人被同伴拉了上来,拍掉身上的灰,重新系好绳结。
没有人喊累。
没有人退出。
陈墨站起身,拄着木杖走下高台。他走到沙盘前,拿起朱砂笔,在南线路径上画了一条虚线。
“这里加一个备用节点。”他说,“如果第一穿插失败,就从这里强行打开缺口。”
水无痕走过去看:“位置太偏,队伍容易脱节。”
“那就让带队的人更强。”陈墨说,“你亲自带南线。”
水无痕愣了一下:“你信得过我?”
“我不是信你。”陈墨看着他,“我是知道,你不会让计划失败。”
水无痕沉默片刻,点头:“我带队。”
陈墨把笔放下,转身面向所有人。
“训练继续。”他说,“直到每个人都记住自己的位置。”
风更大了。庙外的火把被吹得东倒西歪。一根火把倒在泥地里,火星溅起,又被雨水扑灭。
陈墨站在沙盘前,左手再次抚上玉佩。
胎记的热度没有减。
他知道,时间正在逼近。
而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