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舞弊案的尘埃刚刚落定,宁王在兵部的势力遭到重创,睿王府的威望如日中天。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这权力格局微妙变化的当口,一封来自北方边境,沾染着烽火气息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声惊雷,被汗流浃背的信使快马送入京城,重重地砸在了皇帝的御案之上!北境的苍狼,似乎嗅到了大夏内部权力争斗的血腥味,开始露出獠牙,大规模集结于边境,数个军镇告急,请求朝廷速发援兵与补给!
金銮殿上,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老皇帝面沉似水,手中捏着那封边关急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众卿家,北境急报,鲜卑各部异动,集结兵力逾十万,叩关在即!边关数个军镇压力巨大,请求朝廷速发援兵、补给!尔等,有何对策?”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短暂的死寂之后,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首先跳出来的,是安王及其门下的文官。一位老臣颤巍巍出列,声音带着惶恐:“陛下!北境鲜卑,不过疥癣之疾,游牧民族,劫掠成性而已。只需遣一能言善辩之使臣,携金帛前往安抚,许以财货,其必退去!若劳师远征,耗费钱粮无数,恐动摇国本啊!陛下三思!”
宁王李承玦虽然刚折了兵部臂膀,此刻却也迅速与安王达成“战略一致”,他麾下的一位官员立刻附和:“王大人所言极是!国库近年本就空虚,东南水患刚平,赈灾钱粮尚捉襟见肘,岂能再启无边之战端?依臣之见,仿前朝旧例,若有必要,选宗室女和亲,加以岁贡,方是稳妥之上策!可保边境数年安宁!”
这番话,引来了主和派文官们的一片“臣附议”之声。
“放屁!”
一声毫不客气的粗喝,打断了主和派的“绥靖”合唱。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睿王李承弘面色涨红,一步踏出,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激愤:“父皇!鲜卑族贪婪成性,毫无信义可言!历年寇边,杀我百姓,掳我妇孺,累累血债,岂是金帛女子可以填平?!一味退让妥协,只会助长其嚣张气焰,视我大夏如无物!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鲜卑兵又至矣!”
他声音激昂,目光扫过那些主和派官员:“唯有迎头痛击,打出我大夏的军威国威,方能换来边境真正的长久安宁!儿臣愿与户部、兵部各位大人一同竭力筹措军饷器械,绝不让前线将士流血又流泪!”
一些素有血性的武将也纷纷出列,声如洪钟:“睿王殿下所言极是!末将等愿领兵出征,痛击蛮虏,扬我国威!”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泾渭分明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主和派高呼“国库空虚”、“劳民伤财”,主战派则痛斥“懦弱误国”、“养虎为患”。
萧战靠在柱子旁,听着这菜市场般的吵闹,掏了掏耳朵,对身旁一位同样看热闹的勋贵小声嘀咕:“看见没?这就叫‘键盘侠’……哦不,是‘朝堂侠’开会。动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厉害,真让他们去边关吹吹风,估计都得吓尿裤子。”
那勋贵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退朝回到睿王府,议事厅内的气氛同样热烈,但目标明确。
李承弘余怒未消,斩钉截铁地说:“此战必须打!不仅要打,还要打赢!而且要赢得漂亮!否则边关永无宁日,我大夏国格何在?且此番若退,朝中那些主和派更会得势,日后我们举步维艰!”
苏文清相对冷静,但眉宇间也带着忧色:“殿下决心,老臣明白。只是,主和派所言也非全然虚妄,国库确实不充裕,连续风波,粮饷筹措是个大问题。且朝中阻力不小……”
“打!必须往死里打!”萧战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老子在沙棘堡跟这帮蛮子打交道多了,他们那脑子就认一样东西——谁的拳头大!和亲?送钱?那叫‘精准扶贫’!只不过是把咱们的粮食和女人精准送到敌人肚子里,帮他们养膘,好下次来抢得更带劲!”
他走到李承弘面前,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子:“老六,这次咱们不仅要主战,还得拿出点硬通货来!光喊口号没用,得来点实际的。咱们的策略就叫——‘以战促和’!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跪在地上叫爸爸,那时候的和平,才是真和平!”
“硬通货?太傅指的是?”李承弘追问。
“军械啊!战法啊!”萧战一副“你忘了老子老本行”的表情,“宁王之前不是卡咱们军械吗?正好,咱们自己搞出来的好东西,该亮亮相了!刘铁锤改进的神臂弩,火药工坊提纯的新配方,还有老子根据沙棘堡经验总结的,专克蛮子骑兵的‘乌龟流’……啊不,是‘步骑协同车阵’!把这些往朝廷上一摆,那就是底气!”
苏文清眼睛一亮:“萧战的意思是,以此证明,此战并非纯粹消耗,我军有新利器,可降低伤亡,增加胜算,甚至……节省长期成本?”
“叔父你终于开窍了!”萧战一拍他肩膀,“这就叫‘技术赋能’,‘降本增效’!咱们这是给朝廷送解决方案去了,不是光伸手要钱!”
数日后的大朝会,关于战和的争论依旧。就在主和派再次老调重弹时,睿王李承弘手持一份厚厚奏疏,昂然出列。
“父皇!儿臣反对一味和亲纳贡,此乃饮鸩止渴!儿臣主张,‘以战促和’,以雷霆之势,换取北境长久太平!”他声音清朗,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老皇帝目光微动:“哦?‘以战促和’?弘儿,空言无益,你可有具体方略?”
“有!”李承弘朗声道,“儿臣与太傅萧战,及麾下工匠,深知边军不易,日夜钻研,根据沿海船厂抗倭经验及沙棘堡实战心得,改良了几样军备与战法,或可大幅提升我军战力,减少将士伤亡,请父皇御览!”
他一挥手,几名侍卫抬着几个箱子和支架上殿。
首先亮相的是刘铁锤改进的神臂弩。李承弘亲自演示(由侍卫操作):“此弩,借鉴了海船帆索绞盘之理,上弦省力逾三成,寻常士卒亦可轻松操作,且射程与穿透力均有提升!” 侍卫轻松上弦,对准殿外(安全方向)放置的皮靶,一箭射出,咄的一声,箭矢深深没入。
接着是火药展示。萧战亲自上前,拿起一个陶罐(里面是惰性填充物,做样子),指着旁边一小包提纯后的火药样本:“陛下,这是咱们‘军工坊’最新产品,‘听话牌’高爆火药!威力比军中原用火药至少大五成!而且更稳定,不容易走火!用这个做的震天雷、火药包,守城时往下扔,保证让蛮子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地动山摇’,‘步步生莲’!” 他还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当然,现在殿内不能点,点了咱们就只能去天上开会了。”
老皇帝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最后展示的是绘在绢布上的新战法图解。萧战指着上面歪歪扭扭但意思明确的图示(他自己画的):“陛下,这是臣在沙棘堡用血换来的经验,‘步骑协同防御反击阵型’,专门对付蛮子骑兵冲锋。核心思想就一个字——‘苟’!啊不,是‘稳’!用偏厢车、鹿角组成移动堡垒,弩手藏于其后,长枪兵伺机而动,骑兵两翼游走补刀……只要阵型不乱,蛮子骑兵来多少都是送菜!”
萧战总结陈词,语气像极了推销员:“陛下,各位大人,这些东西,都是在原有基础上小改小动,花不了几个钱,属于‘花小钱办大事’!但效果嘛……嘿嘿,保证让鲜卑蛮子喝一壶大的!咱们边军兄弟用好了,那战斗力,绝对是‘鸟枪换炮’,一个能顶俩!性价比超高!”
就在朝堂争论不休的同时,民间的舆论战场也在同步进行。
最新一期的《京华杂谈》,头版头条不再是八卦秘辛,而是用沉痛的笔调,刊登了题为《边关月冷,谁在守护我们的安宁?》的长文。四丫萧文瑜充分发挥了她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边关将士在冰天雪中戍守的艰辛,刻画了家园被蛮族铁蹄蹂躏后百姓的惨状,还“独家披露”了几位主战派老将军按捺不住,连夜上书请战的“内幕消息”。
紧接着下一期,又重点“科普”了睿王府献上的新式军备,用通俗易懂、略带夸张的语言描述了神臂弩的威力、新火药的恐怖以及新战法的巧妙。文章最后写道:“有了如此利器,我大夏健儿如虎添翼,何惧蛮虏?唯有痛击,方能告慰历年死难同胞之灵!”
这些报道,如同在干柴上投入了火种。茶楼酒肆里,市井街巷中,民众的情绪被迅速点燃。
“打!必须打!不能再送钱送女人了!憋屈!”
“睿王殿下和萧大人真是干实事的!瞧人家弄的新家伙!”
“听说那新火药猛得很,一炸一片!看蛮子还嚣张!”
“《京华杂谈》说得好!咱们老百姓也支持打!”
民心所向,士林清议也开始悄然转向,主战派的呼声越来越高。
朝堂上的辩论持续了数日,老皇帝始终未置可否,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看到了宁王、安王等人对战争的畏惧和算计,也看到了李承弘的锐气与担当,更看到了萧战那些看似不着调,却往往能直指核心的“歪才”和背后蕴含的切实力量。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朝会之后,老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够了。”
满殿寂静。
“鲜卑无信,猖獗至此,若再姑息,国将不国!”老皇帝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朕意已决,发兵北境,以战促和!要让那些觊觎大夏的蛮族知道,何为天朝威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承弘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睿王李承弘。”
“儿臣在!”
“你勇于任事,熟知军务,更献上利器战法,提振军心。朕,命你为北征监军,携新式军备与战法,即日奔赴前线,协助定北大将军统筹战事,督运粮草,监察军纪!望你不负朕望,扬我国威!”
然后他看向萧战:“萧战。”
“臣在!”萧战难得站直了身子。
“你随行参赞军机,你那套……‘乌龟流’战法,给朕在前线好好验证!若真有效,朕给你记功!”
“臣领旨!保证让蛮子撞得头破血流!”萧战大声应道,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重托!”李承弘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目光坚定如铁。
宁王几位皇子和老皇叔安王等人脸色难看至极,如同吞了苍蝇一般,却再也无力反对。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最大的军功和风险,一并落在了这个他们一直试图打压的六弟身上。
北征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朝野内外激起千层浪。睿王李承弘以监军身份亲赴前线,这既是莫大的信任与机遇,将他推向了帝国权力的核心舞台;也是巨大的考验与陷阱,前方等待他的,不仅是凶悍狡诈的鲜卑铁骑,复杂险恶的战场环境,还有朝中敌对势力可能安插的绊子、冷箭,以及后勤线上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
睿王府内,灯火通明,一片忙碌。萧战摩拳擦掌,检查着他那些“宝贝”军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李承弘则与苏文清等人进行着最后的筹划与人员安排。新的征途,伴随着边关的烽烟与朝堂的暗流,就此拉开序幕。是龙腾九天,还是折戟沉沙?一切,都将在北境的朔风与血火中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