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接起他老婆话题,解释道:“魏平也是个很小心的人,为了预防出事,每次干活前,我俩都不一起从村里往出走。都是各走各的,走到城里那个地方,或者到外乡的那个地方才见面。”李富贵说:“所以,魏平那次出门,她婆娘根本不知道和谁出去的。”
“怪不得你要了邓圆圆的命……”邵粉玲说。
“这个女人真是我手背上的苍蝇,对我盯得太紧了,好像我干啥事,她都知道,预感能力特强。我跟顾盈盈偷偷摸摸的来往,自认为捂得挺严实,结果没出十天,就被她发现了。那个夜晚,魏平找我,我俩还躲避着她,结果被她听墙根听到了。”
邵粉玲说:“不是有句老话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后来,魏平的婆娘牛彩琴见魏平出去十多天了没回家,就叫报了案……”
邵粉玲听到这里,自言自语地说道:“姓邓的女人怀疑你,姓魏的婆娘肯定也怀疑你……?”
李富贵微微一笑,笑容带着难言的苦涩:“是啊,毕竟我去过魏平家里,我跟上他男人学算卦,她是知道的。凡是与魏平走得近的人,派出所副所长孙来民,带人逐一往过询问。头一次询问我,我就说回四川了,并我把从银行卡上取出的两千元证据给了警方。因为邓圆圆死后,我为了预防警察侦查,在一些细节上也做了准备,他们从我这里啥信息都没得到。
“但自从我把邓圆圆抛下那个深臼后,村里的狗确实叫个不停。到了第二年春天,一群一群的乌鸦,在那个深臼上空盘旋。加上邓圆圆三四个月没有在村里出现了,这时就有人怀疑,说邓圆圆被我打死了,扔下了那个深臼。
“孙来民又来询问我,还是从我口里得不到任何信息,他们围着那口深臼转了几次,想下去找点证据。但那地方太危险,没人敢下去。他们在村里查了几天毫无头绪,就从魏平失踪入手,想撬开我的嘴。正好赶上严打运动,村里搞扫黑除恶,他们借着村里人对我的检举,把我抓进了拘留所。办案的警察为了逼我认罪,暗示牢头狱霸整治我……”
李富贵说到这里,把头靠在墙上,显得很疲惫。邵粉玲拉过枕头垫在他背后,自己仍靠坐在左侧的炕墙边,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讲——
当年,李富贵被关进了一个住着12个人的号子里,里面是个上下铺。他被安排在了下铺最后一个床位。那个床位附近,放着一个马桶,12个人夜间腾出来的屎尿都在那个马桶里。
由于每个床位都有编号,李富贵因在12号床位,号子里人就称他为“12号”。李富贵刚进去的那晚,临窗住在1号床位的牢头坐在床边搭起了二郎腿,向他说起了“号规”——凡是进到这里面的人,要遵纪守法,对教官要尊敬,对号友要以诚相待。因啥事被抓进来?干了哪些坏事?都要给大家说清楚。不说实话的,就视为有另心,号友们会不高兴。
之后,他就冲着李富贵叫道:“12号,你过来。”
李富贵走到了他面前,见他在抽烟,而且抽的是“红塔山”,就讨好地说道:“你这兄弟,还真活到油和面处了,在这里头,还抽这么好的烟。” 话音刚落,牢头往起一站,一个勾拳重重地朝他打了过来。
李富贵感到他的牙床被猛然掀翻了,带动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懵了,但见牢头骂道:“你妈的,老子还没开口,你倒开口了,你懂不懂规矩?”
李富贵无缘无故地挨了打, 想发作,左右一看,但见牢头身边的几个光头小伙虎视眈眈都地盯着自己,知道自己反口,没有好下场,就将堆起微笑道:“兄弟,老弟失礼了,对不起。你想问啥,问吧。”
牢头让他站直,他就直倔倔地立在了人家面前。
“还是那句话,犯了啥事?”
李富贵忙说道:“为嫖风的事。我曾经跟一个四川女人鬼混,后来我们关系不好了,那女的回了四川,我们村上那些跟我结过梁子的人诬告说我打死了四川女人……”
话没说完,他只感到眼前人影一晃,头上、身上、腿上就落下了拳脚。李富贵见几个小伙打起了自己, 忙大喊:“来人啊,打人了……”
刚一张口,嘴就被一条毛巾给捂住了,随着狠劲地一勒,他顿时感觉一口气上不来,他想撕开毛巾,但双手被人家牢牢地控制着。不知谁在他的鼻子下一挖,总算给他留出了能出气的鼻孔。
牢头阴森森地说道:“你明明是跟上一个阴阳跑,那个阴阳失踪了,警方在调查阴阳失踪案件时,才从村里人口里听到了四川女人的事儿。你现在光提四川女人,不提那个阴阳,证明不老实,看来,不给你顺个毛,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兄弟们,先给来个‘击鼓鼓’。”
四个犯人立即给拳头上缠上毛巾,然后朝李富贵的身体击了过去。
李富贵一个趔趄,歪向了左边;左边的犯人一个拳头击来,李富贵又歪向了右边。两下重重的拳击 ,李富贵已经无力站住了,他如烂泥一样倒了下来。可就在他刚落地时,又被另一个犯人抓了起来,接着是狠狠地一击。
就这样,李富贵被击来打去的,多少个回合,多少次倒下,他已经记不清了,他眼花缭乱,心脏剧跳,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他虽然狂叫着,喊着,感到喊得眼睛仁子都要冒出来了,希望值班的狱警能够听到,进来查房,看看他被打的情形。
但没人进来。现场的犯人也是麻木地看着,没人援救,连吱个声的人都没有。在巨大的疼痛之下,李富贵希望自己能够碰到墙上,碰得昏迷过去,但总有一只手托着他,好像有意保护着他的头颅,使他一直处在清醒的状态。
停!牢头见李富贵脸色惨白,承受力似乎到了极限 ,就喊了一声,打人者了立即停了下来。
李富贵倒在地上,依稀地看见几个打人者在擦着汗,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泡了……
“尝着疼了吧?”牢头凑到李富贵跟前问道。
“兄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嘛打我呢?”
“因为你不老实。”
李富贵抬头看了看他。
牢头问道:“我不喜欢听你嫖风的事,对那个不感兴趣。”
李富贵问:“那你……你对啥感兴趣?”
牢头说:“人家不是跟你调查那个阴阳失踪的事吗?我感兴趣的是那个阴阳。听说你跟那个阴阳跑过,那个阴阳经常跟一帮外地人来往,那些外地人是干什么的?叫啥名字?”
李富贵知道, 如果自己一旦说出与魏平交往的那些外地人 ,就会把自己盗墓的事儿暴露出来。虽然他曾和魏平曾跟上外地人盗过墓,但他俩捂得很严,家人、村上人都不知道。若暴露了这个事,那其他事就捂不住了。为此,他一口咬定不知道,只说那个阴阳和他是一个村里人,自己跟他走得近,是为了跟人家学风水,至于阴阳跟啥人交往,他不知道。
牢头认为他没说话,就要求给他来个“乳牛掏屁股”,让他清醒清醒。于是,一个犯人立即从后面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后一扯,致使他一个仰倒在了地上,接着一个屁股压在了他的脖子上,牢牢控制了他的上身。这时候,他的裤子被人扯了下来……
这时候 ,他想起了老年人常说的十八层地狱的故事——说若在前世做了坏事,死了去见阎王时,要经历十八层地狱的考验。如果能考验过去,阎王爷就收编了他,让他进入阴间,过上阴间人的正常生活; 如果经受不住考验,阎王爷就不收,他就只能在空中当飞鬼,永世不得转生,永远没有落脚之地……
为此他知道,要活下去,必须像面对十八层地狱似的考验。否则,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他告诫自己必须抗住,不论谁给自己“顺毛,”采取了怎样的手段,都要扛住!不能招的事儿绝对不能招!
因为有这个心理准备,在他走进号子的24小时之内,受到了多种形式的毒打,一身衣服都被打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