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的桃木剑在第七十三级台阶上划出火星时,千夏突然拽住他的手腕。符笔尾端的铜铃叮当作响,在弥漫着铁锈味的空气里荡开三圈涟漪,正前方那级泛着银灰色光晕的台阶骤然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 像是被无形的手指反复掐捏过的玻璃。
“别踩。” 千夏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符纸上飞快勾勒出 “时” 字诀,淡金色的符文刚触碰到台阶表面,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灼得蜷起边角,“这级台阶的时间流速是乱的,刚才我看见台阶缝里渗出血了。”
陈默蹲下身,阴阳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起淡蓝微光。昆仑天梯悬浮在云海之上,每一级台阶都由半透明的 “时间碎片” 凝结而成,有的泛着青涩的晨光,有的裹着浓稠的夜色,最深处的台阶甚至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在其中重复着死亡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在第七十三级台阶的裂纹里,果然瞥见一缕暗红顺着缝隙蠕动,凑近时竟闻到了熟悉的焦糊味 —— 和 1980 年罪业小镇纵火现场的气味一模一样。
“是时间残响。” 艾文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从背包里翻出收集的钟表残片。十二枚残片此刻正微微发烫,其中三枚染着混沌黑雾的假残片尤为灼热,“天梯在把我们往关键的悲剧节点推,刚才第六十八级是 1943 年渔村祭祀,现在这级……”
“是胖子家着火那天。” 阿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桃木剑柄被他攥得发白,剑身上阿武残魂残留的微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应某种遥远的频率。镜像陷阱里听到的假遗言还萦绕在耳边,“阿明,你为什么不救我” 的质问,和此刻台阶缝隙里渗出的焦糊味交织在一起,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胖子的残魂在阿明肩头晃了晃,半透明的脸颊比昨天更模糊了些。自从昆仑前哨被假残片的混沌能量波及后,他的形态就越来越不稳定,有时说话都会带着电流般的杂音:“胖爷我…… 记得那天的火…… 是从厨房开始的……”
话音未落,第七十三级台阶突然迸发出刺眼的银光。陈默眼疾手快地将艾文拽到身后,怀表在掌心瞬间展开,表针逆向旋转的嗡鸣声暂时压制了台阶的能量波动。但千夏绘制的时间封印符却在此时彻底燃尽,灰烬飘散的瞬间,整段天梯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小心!” 小宇的暴喝声刚响起,第七十三级台阶就轰然碎裂。无数银灰色的碎片像锋利的刀片般四散飞溅,其中一片擦过阿明的手背,留下一道泛着白光的伤口 —— 伤口处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细嫩,甚至隐隐透出孩童般的纹路。
“是时间腐烂!” 艾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飞快地翻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大纲里写过,靠近时间碎片会触发逆向腐烂,从肢体开始退回幼年状态,最后彻底消失!”
阿明盯着手背上的伤口,突然想起汞矿里阿玥被汞液腐蚀的场景。那时阿玥说 “守陵人不怕死”,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比起肉体的消亡,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 “退回虚无” 要恐怖百倍。桃木剑突然发烫,剑身上浮现出阿武模糊的侧脸,残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别碰…… 那些碎片…… 找节点……”
“节点在哪里?” 千夏已经画出了三张防御符,符纸在众人周围形成淡金色的屏障,抵挡住不断落下的时间碎片,“艾文,你解码出的资料里有没有提到破坏节点的方法?”
艾文的手指在笔记本上飞快滑动,翻到记录时,瞳孔骤然收缩:“有!这里写着‘时钟节点需牺牲者执念永久破坏’,比如…… 阿武的残魂能破坏赶尸道节点!”
他的话音刚落,破碎的第七十三级台阶下方突然浮现出一道扭曲的门扉。门扉由燃烧的木板拼接而成,缝隙里不断涌出黑色的浓烟,隐约能听见女人的哭喊声和木材爆裂的噼啪声 —— 那正是 1980 年罪业小镇胖子家着火时的场景。
“是记忆具象化的节点门。” 陈默的怀表开始剧烈震动,表盖自动弹开,指针疯狂旋转,“踩碎时间碎片会触发对应的悲剧节点,我们必须进去找到节点核心,用阿武的执念破坏它。”
“胖爷我也去!” 胖子的残魂突然凝聚成形,虽然依旧透明,却比刚才稳定了许多。他飘到阿明身边,半透明的手拍了拍阿明的肩膀,“那天我妈把我推出窗户时,怀里揣着块怀表,说不定就是节点核心。”
阿明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微光与胖子残魂的光晕交织在一起。他想起时空回溯时看到的童年阿明,想起阿武引爆镇魂铃时的决绝,突然挺直了脊背:“走。”
穿过节点门的瞬间,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是熟悉的老式院落,青砖墙被浓烟熏得漆黑,正房的屋顶已经塌陷,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木质横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女人正跪在院子里哭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裹,那是年幼的胖子。
“是胖子的妈妈。” 阿明的声音有些发涩。他想上前帮忙,却被陈默拉住了胳膊 —— 怀表的指针已经完全停止转动,表盖内侧刻着的螺旋纹路正泛着与紫檀木梳妆匣相同的红光。
“我们不能干涉过去的事。” 陈默的目光扫过燃烧的正房,阴阳眼能看到无数淡蓝色的 “往昔之影” 在火焰中重复着逃亡的动作,“这些都是时间的残影,改变它们会触发更严重的时间腐烂。”
千夏突然指向正房的门槛:“那里有个发光的东西!”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门槛处的灰烬里,一块黄铜怀表正泛着微弱的金光。怀表的表链已经烧断,表盘上的玻璃碎裂不堪,但指针却依旧顽强地指向十一点十五分 —— 那是胖子家着火的准确时间。
“是节点核心!” 艾文刚要迈步,就被小宇拽了回来。一只由灰烬组成的手突然从火焰中伸出,抓住了门槛上的怀表,紧接着,一个浑身燃烧的人影缓缓从正房走了出来。
那人影穿着老式的中山装,脸上的皮肤已经被烧得焦黑,却能清晰地看出陈玄的轮廓。他握着怀表的手不断滴落火星,每一滴火星落在地上,都燃起一小簇幽蓝色的火焰 —— 那是混沌能量的特征。
“是时间傀儡。” 小宇握紧了纯阳拳套,拳套表面泛起淡淡的蓝光,“由被时间吞噬者的残魂和混沌能量组成,和镜像分身一样难对付。”
燃烧的陈玄傀儡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眶里涌出黑色的浓烟。他举起怀表,表盘碎裂的瞬间,无数燃烧的木屑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千夏立刻将防御符掷向空中,符纸在空中展开形成巨大的屏障,木屑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爆裂声。
“阿明,用桃木剑!” 陈默的怀表突然飞向空中,表针逆向旋转的同时,周围的火焰竟暂时停止了蔓延,“阿武的残魂能克制混沌能量,快找到傀儡的核心!”
阿明应声冲了上去,桃木剑划破空气的瞬间,剑身上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阿武的残魂在剑光中显现出完整的身形,他手握镇魂铃,与阿明一同劈向燃烧的陈玄傀儡。镇魂铃的脆响与桃木剑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傀儡身上的火焰竟开始剧烈摇晃。
“核心在怀表里!” 胖子的残魂突然冲进傀儡的身体,半透明的身影与燃烧的轮廓重叠在一起。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杂音,却异常坚定,“阿明,砍怀表!”
阿明咬紧牙关,借着小宇掷来的纯阳符纸,纵身一跃跳到傀儡面前。桃木剑带着白光劈向怀表的瞬间,傀儡突然发出刺耳的嘶吼,燃烧的手臂猛地抓住了阿明的手腕 —— 接触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灼痛感,阿明低头看去,手腕处的皮肤已经退回少年时的模样,甚至能看到小时候烫伤留下的疤痕。
“阿明!” 千夏的符笔在空中划出三道火焰符,符纸精准地击中傀儡的肩膀,燃起熊熊烈火。小宇趁机冲上前,纯阳拳套带着蓝光砸在傀儡的胸口,将其击退数步。
艾文突然大喊:“看傀儡的脚!那里有时间锁链!”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傀儡的脚踝处缠着几道泛着银光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进燃烧的地面,与节点门相连。阿明立刻明白,只要斩断锁链,就能切断傀儡与节点的联系。
“小宇,帮我牵制住他!” 阿明将桃木剑交到左手,右手从背包里翻出阿玥留下的祖牌。祖牌泛着淡淡的绿光,接触到桃木剑的瞬间,剑身上突然浮现出复杂的符纹 —— 那是湘西古寨的守护符,能暂时压制混沌能量。
小宇立刻会意,纯阳拳套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他迎着傀儡的攻击冲上去,硬生生扛下一击,同时大喊:“快!锁链要收紧了!”
阿明趁机绕到傀儡身后,桃木剑带着祖牌的绿光劈向脚踝处的时间锁链。剑光落下的瞬间,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悲鸣,泛着银光的碎片四散飞溅。其中一片碎片擦过阿明的脸颊,他突然看到了一段模糊的记忆 ——1980 年的罪业小镇,年幼的胖子抱着怀表从窗户跳下,身后是燃烧的房屋,陈玄站在远处的巷口,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阿明,动手!” 阿武的残魂突然大喊,镇魂铃在他手中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阿明回过神,桃木剑狠狠劈在最后一道锁链上,锁链应声断裂的同时,燃烧的陈玄傀儡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作无数灰烬飘散在空中。
门槛上的黄铜怀表失去了支撑,缓缓落在地上。阿明捡起怀表,触碰到表盘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 有阿武引爆镇魂铃时的决绝,有阿瑶用身体堵蛊虫出口的坚定,还有林墨自焚时说的 “符法是护人术”。这些记忆像温暖的光,驱散了时间腐烂带来的寒意,手背上的伤口也停止了逆向变化。
“节点核心被破坏了!” 艾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指着节点门的方向,原本扭曲的门扉正在逐渐消散,“我们快出去,时间节点崩塌会把我们困在这里!”
众人顺着节点门的方向跑去,阿明握着怀表,突然感觉到胖子的残魂靠在自己肩上。他侧过头,看到胖子半透明的脸上带着笑容,虽然依旧模糊,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谢了,阿明。” 胖子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那怀表…… 是我妈留给我的,她说能辟邪。”
阿明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燃烧的院落开始崩塌,无数燃烧的木屑从头顶落下,陈默立刻用怀表展开时间屏障,将众人护在其中。穿过节点门的瞬间,昆仑天梯的震颤突然停止,原本碎裂的第七十三级台阶处,浮现出一枚泛着金光的时钟碎片 —— 那是真正的时钟残片,没有丝毫混沌污染。
“是奖励?” 小宇捡起残片,疑惑地打量着,“还是钟表匠的新陷阱?”
艾文接过残片,仔细观察后突然瞳孔收缩:“上面有文字!是初代守门人卡米洛的笔记,写着‘执念非枷锁,是星火’。”
陈默的怀表突然与残片产生共鸣,表盖自动打开,指针不再疯狂旋转,而是缓缓指向正上方。怀表内侧的螺旋纹路与残片上的文字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纹,在空中勾勒出归墟之门的模糊轮廓。
“看来破坏节点能获得真正的残片。” 千夏收起符笔,铜铃叮当作响,“但假残片的反应更强烈了,好像有人在通过它们定位我们。”
阿明握紧手中的黄铜怀表,又摸了摸桃木剑上阿武的残魂印记。他看向远处云海深处,隐约能看到天梯尽头的光影 —— 那里应该就是时钟核心的方向。桃木剑突然微微发烫,阿武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异常清晰:“别放弃,伙伴不是用来牺牲的。”
胖子的残魂在他肩头蹭了蹭,半透明的手拍了拍怀表:“胖爷我就知道,咱们肯定能找到真相。”
陈默将新获得的时钟残片收好,怀表在掌心发出淡淡的光晕:“第七十三级节点只是开始,前面还有更多的时间陷阱。但只要我们在一起,总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的第七十四级台阶突然泛起诡异的绿光。台阶表面浮现出无数蠕动的符纸,符纸燃烧的灰烬里,隐约能看到千夏在咒怨屋中画符的身影 —— 那是属于千夏的悲剧节点,也是下一个需要面对的危机。
阿明握紧桃木剑,与伙伴们对视一眼,迈步踏上了第七十四级台阶。桃木剑的微光与怀表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天梯上,点亮了一小片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