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窗外的北京城只剩下零星的光点,如同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碎钻。
卧室里,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战斗”的李扬,此刻正处在一种玄妙的“贤者时间”里。
他的大脑异常清醒,思绪飘飞。
身旁的宋轶早已合上眼帘,呼吸均匀悠长,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而恬静的笑意。
李扬轻轻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几缕发丝,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向虚无的黑暗,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响起几个小时前那通电话,以及那首被他“强行”塞给杨蜜的《爱的供养》。
“这姑娘,估计还在对着歌词腹诽我吧。”
李扬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但很快,这抹无奈就被一种尽在掌握的冷静所取代。
他的思维开始高速运转,如同一个精密的战略分析仪,重新审视着这首看似“口水”的歌,以及它背后所牵连的整个娱乐版图。
在他的记忆里,原时间线上的《爱的供养》与《宫锁心玉》几乎是捆绑在一起的。
那部剧火了,这首歌也以一种近乎病毒式的传播速度,席卷了大街小巷。
无论你喜不喜欢,都无法否认它的存在感。
它旋律简单,歌词直白到近乎幼稚。
“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这样的句子,放在任何专业的音乐人眼里,恐怕都难登大雅之堂。
但,它就是红了。
为什么?
李扬冷静地剖析着。
归根结底,在于它精准地命中了当时影视剧音乐最大也最容易被忽视的市场——女性向的下沉市场。
它不是给那些追求艺术性、探讨人生哲理的文艺青年听的,它的目标听众,是那些可能忙碌于学业或工作,闲暇时只想看个剧放松一下,情感需求直接而纯粹的年轻女孩们。
女人嘛,她们不需要复杂的编曲和晦涩的辞藻,她们需要的是能瞬间抓住耳朵的旋律,和能直接表达内心情感、可以跟着哼唱的词句,以及字词间洋溢的那一点点甜。
《爱的供养》恰恰满足了这一切。它的“口水”,它的甜腻,恰恰是它最强大的传播武器。
而这首歌与杨蜜的适配,在李扬看来,更是天作之合。
此时的杨蜜,尚未完全蜕变为后世那个气场全开的“蜜姐”。
她身上还保留着一种娇憨、灵动,甚至有点“小作”的少女感。
她的嗓音条件也算不上顶级,带着一点天然的嗲和糯。
《爱的供养》这种不需要太多演唱技巧,重在情感直接宣泄的歌,正好能最大化她的特质,将她“少女幂”的形象深入人心,完美契合她早期核心粉丝群体的审美。
如果真给她一首辞藻华丽、意境高远的歌,以她当时的唱功和气质,反而可能驾驭不住,显得不伦不类。
“和我不符,但和你适配。”
他当时对杨蜜说的话,虽然直接得有些伤人了,但确是事实。
他李扬可以写出更复杂、更有深度的东西。
但商业运作,从来不是比拼谁更高雅,而是看谁更懂市场,更能精准投放。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很自然地滑向了《宫锁心玉》,这部原时空让杨蜜真正崭露头角的清宫穿越剧。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毫不犹豫地摒弃了。
不仅摒弃了《宫锁心玉》,连同后来大火的《甄嬛传》、《步步惊心》等所有清宫戏,都早早被他排除在了青锋影业的项目清单之外。
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
首先,是纯粹的个人审美偏好。
他是真的觉得那些“辫子戏”不好看。
金钱鼠尾,马蹄袖,那种审美在他看来实在有些……丑陋。
缺乏汉唐衣冠的飘逸与大气。
他始终无法对那些顶着半光头、穿着臃肿旗装的形象产生太多好感。
紧接着,他脑海中如同搜索引擎般,快速掠过后世互联网上对于清宫戏泛滥的种种吐槽和批判。
这些声音,在此刻汇聚成了他战略放弃的有力佐证:
一是审美疲劳。
打开电视,全是阿玛、格格、贝勒爷,不是九子夺嫡就是后宫争宠,场景、服饰、甚至剧情冲突都大同小异,看得人腻味。
二是价值观陈腐。
很多清宫戏,尤其是后宫题材,内核无非是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充斥着对封建皇权的膜拜和对内斗哲学的渲染。
这种价值观,长期浸淫,潜移默化的影响并不积极。
三是题材高度同质化,缺乏创新。
资本扎堆,一窝蜂地去拍清宫戏,严重挤压了其他历史时期和题材类型的创作空间。
明明中华五千年文明,有那么多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故事可以挖掘,为何偏偏要局限在清朝那几百年的宫廷方寸之地?
“与其把钱和精力投放在我不喜欢、价值观也有争议的赛道上,不如集中资源,去打造属于我们自己的仙侠宇宙、硬核科幻,或者挖掘更有现实意义的题材。”
李扬在心中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战略。
即便明知《宫锁心玉》会火,《甄嬛传》会成为经典,他也绝不后悔。
青锋是他的青锋,所产出的内容必然带有他个人喜好的偏向和标签。
同时通过他的影响力,改变市场偏好,也未不可。
而他的这一系列决策,就像蝴蝶效应一样,已经在悄然改变着原本的时间线。
最直接的受害者,恐怕就是原时空的《宫锁心玉》了。
李扬几乎可以预见它黯淡的未来。
首先,它的灵魂人物——晴川的扮演者杨蜜,被他提前截胡,塞进了《花千骨》剧组。
一部剧的灵魂女主被换,其打击是致命的。
其次,它那首具有魔性传播力的主题曲《爱的供养》,如今也成了《花千骨》的推广曲,与它再无瓜葛。
这两大核心竞争力的缺失,《宫锁心玉》还能复制原来的辉煌吗?
李扬推测,制作方很可能会启用原定的替补人选——颖儿。
平心而论,颖儿是个不错的演员,外形清秀,演技也尚可。
但“不错”和“能爆火”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在李扬看来,杨蜜能凭借晴川一角脱颖而出,绝不仅仅是运气。
她身上有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艳和灵气,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古灵精怪的角色特质与她本人当时的少女气质高度契合。
更重要的是,她具备一种天生的“爆款体质”——极高的辨识度、强大的观众缘(哪怕是黑红),以及一种能自然而然吸引话题和讨论的神秘磁场。
这些特质,共同构成了她作为演员的独特魅力和不可替代性。
反观颖儿,她清秀,温婉,但恰恰缺少了这种极具冲击力的记忆点和话题性。
她像一杯温水,温和无害,却难以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由她来演绎那个从现代穿越过去、机灵搞怪的晴川,或许不会出错,但也很难演出杨蜜那种让人又爱又“恨”、过目不忘的鲜活劲儿。
一个失去了灵魂演员,又失去了魔性主题曲的《宫锁心玉》,即便如期播出,其命运恐怕也已注定。
它或许还能凭借穿越题材的新鲜感获得一些关注,但想要达到原时空那种现象级的火爆程度,基本已无可能。
历史的轨迹,在他这只重生蝴蝶的翅膀扇动下,已经悄然偏离。
想通了这一切,李扬心中最后一丝因“剥夺”了杨蜜原有机缘而产生的微妙情绪也烟消云散。
他给了她《花千骨》,给了她《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如今又给了她《爱的供养》,这条通往“电视剧女王”的道路,远比原时空更加宽阔和坚实。
他用《爱的供养》强化杨蜜与《花千骨》,是精准的商业判断;
他放弃清宫戏赛道,是基于个人审美与长远战略的双重考量。
这一切,都没有错。
当然,在他的规划里,他的电视剧不仅仅要在国内放,还要出海国外的。
他可不想加强国外对华夏子民与辫子人的绑定。
思绪落定,内心一片澄明。
李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侧过身,将熟睡的宋轶更紧地搂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安宁。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缓缓褪去,他闭上眼睛,带着对未来的清晰规划,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花千骨》的剧本,正在这个时空的横店影视城里,一页页地被演绎出来。
而它所承载的野心与期望,也将在不久之后,迎来市场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