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在边关待了半月,陪着林晚看土豆破土、指导西域农人搭建暖棚,直到第一批试种的土豆露出饱满的嫩芽,才启程回京。他带回来的不仅有西域的新作物种子,还有林晚写满种植心得的笔记,夜夜翻看,总觉得字里行间都带着田埂的清香。
可他刚回东宫,就被几位老臣堵在了门口。为首的吏部尚书是三朝元老,素来以恪守礼法自居,见了赵衡,便躬身行礼,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殿下,您在边关与林姑娘过从甚密,已引起朝野议论。臣等并非轻视林姑娘功绩,只是她出身乡野,与殿下身份悬殊,往来过密,恐有违礼法,更会让天下人非议殿下‘因私废公’啊。”
另一位御史也上前道:“是啊殿下,皇后娘娘为您选妃之事已搁置许久,世家贵女中不乏知书达理、德容兼备者,足以辅佐殿下,母仪天下。若殿下执意与林姑娘亲近,岂不是寒了世家之心?”
他们口中的“礼法”“身份”“世家之心”,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赵衡包裹。他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孤与林姑娘是探讨农桑之事,为的是天下百姓能吃饱饭,何来‘因私废公’?至于选妃,关乎国本,孤自有考量,不劳诸位费心。”
“殿下!”吏部尚书痛心疾首,“农桑之事自有官员打理,何须殿下亲赴边关,与一女子日夜相处?礼法纲常乃立国之本,殿下身为储君,更应以身作则,岂能因一时之念,坏了祖宗规矩?”
几位老臣纷纷附和,言辞恳切,句句不离“礼法”“规矩”,仿佛他与林晚的正常交往已是离经叛道。赵衡看着他们鬓边的白发,知道这些人并非恶意,只是被陈旧的观念束缚了思想,可心里依旧憋了一股气。
他想起在边关的田埂上,林晚教西域农人分辨种子时,眼里的光比星辰还亮;想起她捧着刚收获的土豆,笑得像个孩子。那样鲜活、踏实的人,怎么就成了他们口中“有违礼法”的存在?
“诸位大人忧心国事,孤心领了。”赵衡的声音沉了沉,“但林姑娘是大启的农桑功臣,她的才干值得敬重。孤与她探讨农桑,是为万民谋福,并非诸位所想的那般。若这也算是‘坏了规矩’,那这规矩,怕是也该改改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几位老臣的劝阻,径直走进东宫。身后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可那些“礼法”“身份”的字眼,却像扎在心里的刺。
沈知言听说此事,特意来找他:“那些老顽固就是这样,眼里只有门第规矩,看不见实实在在的才干。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是往心里去,是觉得可笑。”赵衡坐在案前,翻看着林晚的笔记,“他们说孤与林姑娘往来过密有违礼法,却忘了礼法的初衷是为了让天下安定,百姓安乐。林晚所做的,正是让百姓安乐的事,他们却因她的出身而非议,这难道就是他们恪守的‘礼’?”
沈知言叹了口气:“自古以来,门第之见就根深蒂固。你想打破,难啊。”
“再难也要试试。”赵衡的眼神坚定起来,“孤是储君,若连尊重一个有才干的人都做不到,将来如何治理天下?”
几日后,朝会上,赵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详述了边关农桑推广的成果,特意提到林晚如何教西域农人种植土豆,如何改良暖棚,让戈壁边缘长出了青菜。他还让人把林晚绘制的《西域农桑图谱》呈给陛下,声音朗朗:“林姑娘虽出身乡野,却有经世济民之才。她让荒地生粮,让万民得饱,这样的功绩,难道不比所谓的‘出身’更重要?”
陛下看着图谱上细致的绘图和注解,又听赵衡说得恳切,点了点头:“林晚之功,朕记在心里。往后农桑之事,可多听她的建议。”
几位老臣想反驳,却被陛下的话堵了回去。赵衡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还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证明。
他让人给边关的林晚送去一封信,信里没提朝堂的非议,只说京城的玉米长势正好,等她回来一起尝新。末了,又加了一句:“农书阁的葡萄熟了,很甜。”
林晚收到信时,正在戈壁边缘查看新播的麦种。她看着那句“葡萄熟了”,忽然想起出发前沈知言送来的食盒,想起赵衡在边关田埂上的笑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知道京城定有非议,却也明白,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提笔回信,只说西域的土豆再过一月就能收获,到时候带些最大的给京城尝尝。信末,画了一株小小的玉米,旁边写着:“风调雨顺。”
赵衡收到信,看着那株歪歪扭扭的玉米,笑了。他知道,那些用礼法织成的网,或许能暂时束缚他的脚步,却挡不住田埂上悄悄生长的情意,更挡不住一颗为百姓谋福的心。
就像试验田的庄稼,哪怕有风雨,有阻碍,只要根扎得深,总能破土而出,迎着阳光,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