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吕颐浩献上的那四条“搞钱妙计”,崇祯也是全盘托出,对小老弟掏心掏肺。
“改制宗禄”,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解决宗室俸禄这个无底洞。
“清查宫产”,将那些被勋贵、太监侵占的皇庄、店铺,重新收回来,商业化运营。
“专卖之利”,由内务府,独家垄断香料、玻璃、珠宝等奢侈品的贸易,赚取巨额利润。
“发行内债”,用皇家的信誉,向天下富商,募集资金。
赵构,越听,心越惊!
他这才明白,官家根本不是在跟他商量。
官家这是要对整个宗室,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翻天覆地的……革命!
而他赵构,被官家选中,来当这场“革命”的……总指挥!
“陛下……此举,阻力之大,恐非同小可……”赵构的声音,有些发干。
他已经能想象到,当这个计划公布时,整个宗室,将会是何等的鸡飞狗跳。
“阻力?”崇祯皇帝冷笑一声,“朕,就是最大的阻力!谁敢阻挠,就是与朕为敌!”
然后,他抛出了那根,最致命的“大棒”。
“朕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让他们去管钱,难免,会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
“所以,朕给你,给你们内务府,定一条铁律!”
“凡有贪墨者,无论亲疏,无论爵位高低,一律——”
“革爵!除籍!”
赵构的身体,猛地一颤!
“朕,还会给你一道密旨。”崇祯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诱惑。
“凡在此次改革中,立下大功者,朕,不吝封赏!不仅有实实在在的金银,朕,还可以许诺,其子孙后代,在科考、入仕之上,可获优先!”
“九弟,你是个聪明人。”
崇祯皇帝俯下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构,一字一句地说道:“朕,是在给你们,给所有赵家的子孙,一条新的出路。”
“一条,不再依靠血脉,而是依靠功劳与能力,来换取尊荣与未来的……活路。”
“你是想,继续当一个,每日为了调解家长里短而头疼的‘知宗’?还是想,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成为这个新衙门的开创者,成为未来,所有宗室子弟,都必须仰望的……榜样?”
“你自己选吧!”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赵构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从官家将这个计划,告诉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绑在了这架疯狂的战车之上。
是风险,是危机。
但,更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赵构一生都在审时度势,一生都在寻找机会。
靖康之变时,他抓住了“勤王”的机会,保全了自己,赢得了新君的信任。
而现在,一个更大、更刺激的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决定赌了!
“臣弟……”
赵构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野心之火。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崇祯笑了。
这盘棋最关键的一颗棋子,落下了。
一场由皇帝亲自导演,旨在将一群“皇家米虫”,改造成“皇家饿狼”的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康王赵构是怀着一种赴死般悲壮,而又带着一丝诡异兴奋的复杂心情,走出皇宫的。
官家交给他这个“内务府总管”的差事,是一把双刃剑。
办好了,他将成为宗室之中,权柄最重、最得圣心之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办砸了,或是稍有不慎,他将第一个,成为皇帝用来震慑整个宗室的那只……被宰的“鸡”。
自己完全没有退路。
回到康王府,赵构没有片刻耽搁,立刻以“大宗正司知宗”的名义,向京师南京城内,所有成年的、有爵位在身的宗室子弟,下发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宗令”。
“明日辰时,所有人,无论亲王、郡王、国公,必须到大宗正司衙门,点卯议事!无故缺席者,以藐视宗法论处!”
这道前所未有的强硬宗令,在南京城那一个个奢华的王府、公府之内,引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骚动。
“九哥这是要干什么?吃错药了?”
“管他呢,明日去看看便知,正好许久没见几位堂兄,一起去秦淮河上听听曲儿。”
大部分的宗室子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康王这位“大家长”,又要召集他们,训诫一番,讲些“兄友弟恭,恪守礼法”的陈词滥调罢了。
然而,第二天,当他们睡眼惺忪、带着一身酒气,懒洋洋地来到大宗正司的议事大堂时,却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大堂内外,站满了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皇城司禁军!
主位之上,康王赵构身着亲王礼服,面沉如水。身旁赫然站着内侍省总管大太监,康履!
所有人都感到,气氛,不对劲。
“都到齐了?”赵构那冰冷的目光,扫过堂下这群嬉皮笑脸、东倒西歪的侄子、堂兄弟们。
“回王爷,除卧病在床的三十七人外,其余,应到一百八十二人,实到一百八十二人。”
“很好。”赵构点了点头。
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让康履,宣读了那份,由崇祯皇帝亲自起草、盖上了玉玺大印的……“内务府成立诏书”。
当康履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念出“……成立内务府,总揽内帑及宫产经营,其成员,皆由宗室子弟中选任……”时,堂下,还是一片茫然。
但当他念到“……凡宗室子弟,无故不得推诿,皆需当差任职,自食其力……”时,人群,开始骚动了。
“什么?让我们去当差?”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天潢贵胄,怎能与那些胥吏为伍?”
而当康履念到,那具体的“差事”,包括但不限于去清查皇庄田亩、去管理皇家商行、去向商贾推销“皇家债券”时……
整个大堂,彻底炸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
一名年纪颇长的老郡王,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我赵氏子孙,乃太宗血脉!焉能……焉能去做那等商贾贱役之事?!这……这有辱斯文!有辱国体啊!”
“就是!”一个年轻的国公,也跟着叫嚣起来:“我等生来,便是食亲王俸,享国家之福!凭什么要我们去干活?我才不去!”
“不去!”
“对!打死也不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他们感觉,自己那与生俱来的“特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赵构,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等他们,吵够了,闹够了。
才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份,由皇帝亲笔书写的……密旨。
“都说完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本王,也宣布一道,陛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