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尊者的问题,如同九天惊雷,在空旷的玄冰殿内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狠狠砸在林昊的心头。那看似平淡的目光,此刻却仿佛化作了两座万古不化的冰山,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冻结、看穿!
功法!来历!这才是玄天尊者真正关心的问题!赵寒、木尘之死,或许只是引子,是试探他反应的棋子!
林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识海中,混沌三足神鼎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发出微不可查的嗡鸣,混沌之气自主流转,护住神魂核心。他全力运转推演之足,疯狂计算着各种应对方案的可能后果。
坦诚相告?道出混沌神鼎与巡天司传承?那是自寻死路!怀璧其罪,玄天尊者这等存在,绝不会放过如此惊天机缘!
继续用“混沌天宗”的谎言?但对方已然起疑,且直言“闻所未闻”,再强行掩饰,只会显得心虚,更引猜忌!
电光火石间,林昊心念急转。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不能硬抗,也不能完全撒谎!必须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向一个看似合理、却又难以查证,且与自身利益暂时一致的方向!
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极度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丝决然与悲怆的复杂神色,仿佛被触及了内心最深的伤疤。他缓缓抬起头,迎向玄天尊者那深邃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颤抖,却又异常坚定:
“城主……明察秋毫。晚辈……确实有所隐瞒。”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中流露出追忆与刻骨的恨意:“混沌天宗之名……乃是晚辈杜撰。非是晚辈存心欺瞒,实乃……血海深仇,不得不隐姓埋名!”
玄天尊者目光微动,并未打断,静待下文。
林昊继续用饱含情感的语气说道:“晚辈……实乃东域‘天机阁’最后一名传人!”
天机阁!这是他根据巡天司监察天下的职能,临时编造的一个听起来擅长推演天机、窥探秘辛的宗门名字,比“混沌天宗”更具体,也更容易引出后续。
“我天机阁一脉,世代隐居,精研星象卜筮,窥探天机一线。只因……只因阁中前辈,偶然推演出幽冥教一项惊天阴谋,关乎北域乃至整个修真界存亡!幽冥教为此……屠我满门!焚我阁楼!唯有晚辈……在师尊拼死护送下,携宗门至宝‘星鉴’碎片,侥幸逃脱……”
他话语中充满了悲愤与仇恨,情真意切,将幽冥教塑造成不共戴天的死敌!这既是事实(幽冥教确是死敌),也是拉拢玄天尊者的最佳切入点——拥有共同的强大敌人!
“晚辈流落南域,辗转北上,便是想借北域之力,寻机复仇,并阻止幽冥教阴谋!”林昊语气愈发激动,“至于晚辈所修功法……并非攻击之术,乃是天机阁秘传的‘星辰护身诀’,擅于化解异种元气,保命遁形,故显得有些奇特。此前隐瞒,实乃仇家势大,不得不谨慎行事!望城主明鉴!”
他将混沌之气的特性,巧妙地解释为“星辰护身诀”的化劲保命之效,合情合理。同时,点出“星鉴”碎片,既解释了自身特殊的感知力(推演之足),也为后续可能暴露的星钥线索埋下伏笔,将“宝物”定位为辅助性的“星鉴”,而非战斗至宝,降低贪婪。
说完这番话,林昊深深躬身,不再言语,一副听候发落的姿态,实则心神紧绷到了极点,全力感知着玄天尊者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大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死寂。只有玄天尊者指尖轻轻敲击冰玉扶手发出的、富有韵律的“嗒……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林昊的心上。
许久,玄天尊者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天机阁……星鉴碎片……幽冥教阴谋……”
他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了无尽虚空。
“你可知,”玄天尊者目光重新落在林昊身上,“幽冥教近年在北域活动频繁,所图非小。嚎风峡祭坛,接引金丹尊者,仅是冰山一角。”
林昊心中一震,城主果然知道!而且似乎掌握着更多情报!
玄天尊者继续道:“你于嚎风峡、秘境之中,连番破坏幽冥教谋划,更击杀其多名筑基骨干,此功,属实。你与幽冥教之仇,亦不似作伪。”
听到这里,林昊心中稍松,看来第一步赌对了!共同敌人这个立场,获得了初步认可。
但玄天尊者话锋一转,语气微凝:“然,你之来历,依旧疑点重重。天机阁……本座确未听闻。星鉴碎片……亦需查验。”
林昊心头再次一紧。
“不过,”玄天尊者语气放缓,“眼下幽冥教乃心腹大患,北域正值用人之际。你既有功于玄城,又与幽冥教势不两立,本座便姑且信你一回。”
林昊连忙躬身:“多谢城主信任!晚辈必当竭尽全力,助玄城扫除邪教,万死不辞!”
“嗯。”玄天尊者微微颔首,似乎做出了决断,“赵寒、木尘之事,本座会亲自彻查。若你所言属实,玄城自会还你公道。若有不实……”他目光微微一冷,虽未明言,但那股寒意让林昊如坠冰窟。
“晚辈愿接受任何查验!”林昊斩钉截铁道。
玄天尊者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问道:“你于秘境中,可知幽冥教建造那祭坛,所欲接引的‘赤冥尊者’,所为何来?”
终于问到关键了!林昊精神一振,这正是将话题引向星钥的最佳机会!他沉吟片刻,故作不确定地道:“回城主,此事……晚辈也只是从赵寒与那幽冥教妖人口中听得只言片语。似乎……似乎与寻找某样……上古流传的‘钥匙’有关?”
“钥匙?”玄天尊者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何等钥匙?有何用处?”
林昊心中凛然,城主果然对此极感兴趣!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提及……似乎叫做‘星钥’?据说……与一座上古遗迹有关,好像叫……‘巡天司’?晚辈对上古秘辛所知有限,只听师尊提过,巡天司乃是上古监察诸天的大能机构,其遗迹中或许藏有惊天传承秘宝……幽冥教如此处心积虑,想必所图极大!”
他将星钥与巡天司遗迹、传承秘宝联系起来,既解释了幽冥教的目的,又淡化了星钥本身可能具备的、更具体的功能(如监察、传送),将其定位为一个开启宝藏的“钥匙”,符合常理,不易引人怀疑他知晓更多内情。
“星钥……巡天司遗迹……”玄天尊者低声重复,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显然这个消息对他冲击不小。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此事关系重大,你所言若属实,功不可没。”
林昊低头道:“晚辈只是偶然听闻,不敢居功。只愿能尽绵薄之力,阻止幽冥教阴谋。”
玄天尊者深深看了林昊一眼,目光似乎要将他灵魂深处都看透,最终挥了挥手:“此事本座已知晓。你伤势未愈,先回去好生休养。没有本座谕令,不得离开玄城。待伤势恢复,本座另有要事交予你去办。”
“是!晚辈告退!”林昊心中长舒一口气,知道这次问话暂时过关了。他恭敬行礼,缓缓退出了玄冰殿。
直到走出殿门,感受到外面冰冷的空气,林昊才发觉自己的内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刚才那短短时间的交锋,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秘境中的血战!
玄天尊者最后那句“另有要事”,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这既是约束,也是新的利用。城主显然对“星钥”和“巡天司遗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自己这个“天机阁传人”,无疑成了他获取更多信息甚至寻找星钥的棋子。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找到脱身之法,前往幻海星沙!”林昊心中紧迫感更甚。玄城已成是非之地,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牺牲品。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坚定。无论如何,先稳住伤势,再图后计。而幻海星沙,是他必须尽快踏足的目标之地。监察星钥,是他摆脱棋局,成为棋手的唯一希望!
就在林昊思索之际,一道传讯符悄然落入他手中,是玄凌传来的信息,内容简短:“暂安,勿离丹房,等我消息。”
林昊捏碎玉符,眼神微凝。玄凌的态度,依旧暧昧。这玄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