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安全屋的门,暖风扑在脸上。走廊里的灯亮着,黄光映在金属墙上。有人在做饭,锅铲碰锅底的声音很清晰。两个孩子蹲在地上拼图,看到我经过,其中一个抬头笑了笑。
我走进房间,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床头柜上有张纸条,是苏瑶写的:“婴儿体温正常,今天喝了两次奶。”下面画了个笑脸。
我把纸条收进抽屉。
刚坐下,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苏晨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个圆环状的东西,用铁丝和几朵干枯的花缠在一起。
“哥,”他叫我一声,声音有点紧张,“我想……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没说话,等他说下去。
他走进来,把花环举到我面前。“姐她……值得有个名分。你也该有个家。我们三个人,本来就是一家人了。”
我看着那花环。野花已经冻干,颜色发暗,但被仔细整理过,一圈金属丝绕得整整齐齐。
“你想怎么做?”我问。
“就在外面,安全屋门前。现在就办。”他说,“火还没灭,天也还没黑。”
我站起身,没再说话,跟着他往外走。
苏瑶正从医疗室出来,看到我们俩一起过来,脚步顿了一下。她穿了件干净的外套,头发扎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有些闪动。
苏晨走到她面前,把花环递给她。“姐,嫁给他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
苏瑶低头看着花环,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圈干花。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我。
我没有犹豫,解开防弹背心的扣子,从内层口袋里取出一个小东西。一枚用易拉罐拉环磨过的戒指,边缘被打磨得很光滑,在灯光下有一点反光。
我单膝跪地,举起它。
苏瑶的眼睛红了。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我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有点松,但能戴住。
她没抽回去,反而握住了我的手。
苏晨退后两步,把另一朵小花别在自己衣领上,站得笔直。
我们三人站在安全屋门前的台阶上。身后是一堆燃烧的残物,黑色旗帜还在冒烟,火焰跳动,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没有牧师,没有人念誓词。
但我看着苏瑶的眼睛,说:“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活着,我不是一个人战斗。我们会一起活下去,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她点头,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我站起来,握住她的手。苏晨站到我们旁边,左手扶着门框,右手贴在胸口。
风吹过来,带着焦味和雪气。远处的废墟一片灰白,但脚下这片地,是热的。
苏瑶靠在我肩上,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对讲机响了。
我拿出来,按下接听键。
“西北方向发现幸存者,三人,步行,状态虚弱,距离安全屋约两公里。”
声音来自了望哨,平稳冷静。
苏瑶抬头看我,眼神有波动,但没说什么。
我低头看了眼她手上的拉环戒指,又望向远方。
我搂紧她的肩膀,在她额前亲了一下。
“走,去接我们的新家人。”
我们转身往升降门走。苏晨跟在后面,脚步比平时快。
平台上的雪被踩出几道痕迹,还没来得及扫。雪地车停在原地,履带沾着泥和碎冰,引擎盖微热。
我刷卡打开驾驶舱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苏瑶已经爬上副驾座,坐稳了。她把手套塞进衣兜,活动了下手腕。
苏晨抱着工具箱钻进后座,把花环放在控制台上。
我发动车子,仪表盘亮起绿灯。
履带开始转动,压过结冰的地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前方雪原空旷,风把云吹得很低。
车子驶出平台,留下两道清晰的轨迹。
我握紧方向盘,眼睛盯着导航屏幕上的红点。
那个信号还在移动,缓慢而稳定。
苏瑶伸手碰了下我的手臂。
“这次别冲太前面。”她说。
我没回答,只是把车速提了一档。
引擎声变大,盖过了风声。
履带碾过一处塌陷的地面,车身轻微一震。
苏晨在后面扶住控制台,工具箱滑了一下,撞在座椅腿上。
导航显示距离目标还有一千三百米。
天空开始飘雪,不大,但落在挡风玻璃上立刻结了一层薄霜。
雨刷启动,左右摆动。
我伸手摸了下胸口的对讲机。
电量满格,信号稳定。
前方地平线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像是人影,又像是一堆倒下的电线杆。
我眯起眼。
苏瑶也坐直了身体。
“是不是他们?”她问。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脚慢慢移到刹车位置。
车子减速,履带摩擦雪面的声音变得清晰。
七百米。
六百米。
人影动了一下。
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第三个踉跄着跟在旁边。
他们都穿着破旧的棉衣,帽子遮住大半张脸。
我松开刹车,继续往前。
接近到两百米时,那人终于察觉到动静,猛地转头看向我们。
他放下背上的人,把手伸进怀里。
苏瑶抓住我的胳膊。
我抬起手示意她别慌。
然后我打开车顶的通讯喇叭,按下通话键。
“我们是龙国01号安全屋。”我说,“你们可以活下来。”
那人站在原地,没动。
风把我的花吹散了。
他又把手从怀里抽出来,这次拿的不是武器,是一截断掉的木棍。
他举了举,像是回应。
我关掉喇叭,踩下油门。
车子向前推进五十米后停下。
我推开车门,跳下车。
雪地很硬,脚落地时传来震动。
我朝他们走过去。
那人也迎上来几步。
我们之间还剩十米时,他停下。
我也停下。
他喘着气,脸上有冻伤的痕迹。
“真是安全屋?”他问,声音沙哑。
我点头。
“有吃的吗?水呢?”
“都有。”我说,“还能治病。”
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又看向我。
“我们……能进去?”
我转身指向身后的雪地车。
“先上车,剩下的路不长。”
他没立刻动,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双手裂了很多口子,有的还在渗血。
然后他抬头,看着我。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骗我们进去杀了我们?”
我没有笑,也没有解释太久。
我只说了一句:“我刚结婚,今天是我第一次当丈夫。我不会让我的妻子住在谎言里。”
他愣了一下。
接着,他的肩膀松了下来。
他转过身,弯腰把地上的人背起来。
我走过去,扶住另一个快要站不住的人。
我们一步步走向雪地车。
苏晨已经打开后门,正在铺毯子。
苏瑶站在车旁,手里拿着急救包。
我把人扶上车,关上舱门。
引擎重新启动。
我坐回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苏瑶把手放在我手上。
我看她一眼。
她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但眼神很稳。
我踩下油门。
车子调头,朝着安全屋的方向开去。
履带碾过雪地,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
远处,安全屋的灯亮着,像一座不会熄灭的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