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开主通道的门,冲了出去。
雪地上的脚印很新,朝东侧废墟延伸。苏晨倒下的位置旁边有拖痕,一根钢管斜插在雪里,离他不到两步远。我没捡它,猎枪还在手上,子弹上膛。
风从断墙之间穿过去,带着酸雨留下的刺鼻气味。我贴着墙根走,每一步都踩在旧轮胎或碎铁皮上,避免踩到积雪发出声响。头顶是坍塌的楼板,露出灰蒙蒙的天,几根钢筋垂下来,像断裂的骨头。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我停下。
前方巷道呈t字形,三个人影正靠在墙边说话。其中一个背对着我,手里提着燃烧瓶,瓶口布条已经浸湿。另外两人正在分发同样的瓶子,动作熟练。
他们没穿防护服,但都戴着口罩和手套。领头那人脖子上挂着一条脏毛巾,上面画着一个蛇形图案。
我认得那个标记。
赵强的人。
我蹲下身,把猎枪架在一块塌陷的水泥板缺口上。瞄准镜里的画面晃了一下,我稳住呼吸,调整焦距。
最远的那个家伙正举着望远镜看安全屋方向。他站的位置高一点,在一堆瓦砾上,视野开阔。他是观察手,负责报点。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我扣动扳机。
枪声炸开的瞬间,他的头猛地一偏,身体向后倒去,望远镜摔在地上,镜片裂成蜘蛛网。其他两人立刻蹲下,一人翻滚进巷子深处,另一人直接抓起燃烧瓶,朝我这边冲来。
我没有再开枪。
那人一边跑一边抬手,瓶子在空中划出弧线。我翻身滚到墙后,火焰撞在水泥块上炸开,热浪扑在脸上,火油溅到肩头,衣服立刻烧出几个洞。
我拍灭火星,爬起来往左挪了五米。那边有一堵半塌的墙,只剩骨架,钢筋外露。我钻进去,重新架枪。
逃跑的那个已经躲进一条窄缝,只露出半个肩膀。冲锋的这个正弯腰去捡第二只燃烧瓶。
我先打他。
枪响,瓶子在他手中爆开。火团腾起,他惨叫一声,双手抱头倒在地上,打滚想压灭火苗。但他身上沾了柴油,火越烧越旺。
剩下那人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回跑。
我没追。现在不是时候。
我收起枪,快步走向燃烧点。火还没熄,墙面上被烤出黑色印记。我靠近时,看清了那片黑斑的轮廓。
是喷漆涂鸦。
蛇形图腾盘在墙上,嘴里咬着一把刀。下面写着四个大字:林越之墓。
字迹工整,颜色鲜红,不是临时写的。油漆边缘没有被风吹散的痕迹,说明至少存在两天以上。
他们早就来了。
我掏出防水记事本,翻开一页,用铅笔快速描下整个图案。又在旁边标注坐标:东外墙,排水渠北十五米,t型岔口南墙。
做完这些,我走向地上未引爆的燃烧瓶。一共三个,散落在不同位置。我蹲下检查引信——布条用胶水浸泡过,干了之后变得硬挺,点燃后能持续燃烧十秒以上。
和上次袭击用的一样。
我拧开其中一个瓶盖,闻了闻。溶剂味浓,混合着柴油。这种配方不容易中途熄灭,适合投掷。
收好瓶子,我站起身。
通讯器突然响了。电流杂音过后,苏瑶的声音传来:“林越!苏晨醒了,他说你别追太远!”
“我知道。”我压低声音,“监控还能用吗?”
“主控区恢复供电了,摄像头正常。西侧和南侧没人,但东区信号断了一路。”
“别管那路。”我说,“让他们以为系统坏了。”
她顿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让他们以为我还往外追。”
我关掉通讯器,绕到另一侧废墟。那里有段塌陷的楼梯通向二楼,虽然危险,但能看到整片区域。我攀上去,踩着钢筋横梁走到尽头,趴下。
几分钟后,两个黑影出现在巷口。他们走得慢,手里拿着棍子和短刀,四处张望。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眼二楼,又低头说了什么。
他们开始搜。
我一动不动。
他们走过涂鸦墙,停了几秒,然后继续往前。其中一人踢了踢地上烧焦的瓶子碎片,摇了摇头。
他们没发现我。
等他们转进另一条巷子,我才慢慢退回来。沿着原路返回安全屋外围时,我特意绕了个大圈,避开所有可能被监视的路线。
回到警戒线内侧,我靠在一堵厚墙后喘气。手指还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刚才那一枪。
我杀了一个人。
不是第一次,但这次不一样。以前是为了活命,这次是为了守住门后的人。
我摸了摸肩头烧坏的衣服,撕下一块布条缠在枪管上。这样下次架枪不会反光。
刚系好结,通讯器又响了。
“林越!”苏瑶声音急了,“你听到没有?苏晨说他记得袭击者的鞋底花纹,像是某种工地专用靴!”
“记下了。”我回答,“让他画出来。”
“你还打算出去?”
我没有马上回答。
远处那面墙上的字还在脑子里。林越之墓。
他们想让我死,还想让我知道他们会杀了我。
但我现在还不能死。
我握紧猎枪,看向安全屋的方向。防爆门还在,虽然裂了,但没倒。净水系统的阀门应该已经关了,只要管道没破,水源就还在。
只要门没破,人没伤,我们就还有时间。
“告诉苏晨。”我说,“让他准备焊接工具。我们得把门封死。”
“你是说…… permanently?”
“对。”我说,“从里面焊。”
她沉默了几秒。“可万一以后要出去呢?”
“出去之前,得先活下来。”
我挂断通讯,最后看了一眼那面涂鸦墙。火已经灭了,但黑印还在,映着灰白的雪地,格外清楚。
我转身朝安全屋走去。
走到主通道入口时,我停下。
门框上的沙袋还在,防火帘耷拉着,一半烧焦。我伸手摸了摸夹层玻璃,碎片卡得很紧,像一层硬壳。
这扇门撑不了太久。
我掏出记事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钛合金板的尺寸,还有城西航空基地的路线。
明天必须出发。
我收起本子,推开内门。
刚迈进一步,通讯器突然震动。
不是语音,是文字信号。
一行字跳出来:
【东区屋顶,有人影移动。】
我立刻回头。
雪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