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监控屏幕,那队人已经退到两百米外。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慌乱,也没有停留太久。我知道他们在等信号。
苏瑶刚走进工坊不久,通讯器里传来金属碰撞声。苏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哥,承重轴快装好了,你那边怎么样?”
“他们撤了。”我说,“但不是放弃。”
我话音未落,头顶的警报灯突然闪了一下。红光扫过控制台边缘,映在防弹玻璃上。那是外围热感探测触发的提示。
五点方向。
我立刻调转摄像头。画面中,五个黑影正从东侧废墟低矮的墙体后爬出。每人手里都抱着一个玻璃瓶,瓶口塞着布条。他们没站起身,是贴着雪地往前挪的。
我认得那种瓶子。工业用溶剂罐,底部厚,耐压。布条浸过柴油,一点就着。
燃烧瓶。
“苏晨!”我按下通讯键,“准备灭火系统!他们要扔瓶子!”
“明白!启动喷淋!”
我没时间回应。第一个瓶子已经飞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主通道外层防爆玻璃上。轰的一声,火焰瞬间炸开,火流顺着玻璃面往下淌。
第二个紧跟着命中同一位置。玻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
第三、第四、第五个接连击中。五团火同时烧起来,把整个门前区域照得通亮。火光映进监控屏幕,反射在我脸上。
我死死盯着玻璃表面。那层特种涂层正在起反应,焦黑一片,但还在撑。可就在第五个瓶子炸开三秒后,玻璃中央出现了一道细裂纹。
然后是第二道。
蛛网状扩散。
“喷淋呢?”我吼。
“有情况!”苏晨声音变了,“柴油库那边的管道震塌了!压力不够!喷头只出了一半水!”
我心头一沉。昨夜爆炸的余波把地下管路震松了,我们一直没来得及修。现在灭火系统瘫痪一半。
外面的人显然知道这点。
玻璃上的裂纹还在蔓延。我抓起猎枪,转身冲向物资间。必须抢在门破之前堵住缺口。
“林越!”苏晨在通讯里喊,“别靠太近!万一整块爆开,碎片能削掉脑袋!”
我没停。翻出两个沙袋,又扯下一段防火帘。这些东西挡不住直接冲击,但能减缓火焰侵入速度。
我扛着东西往主通道跑。刚拐进走廊,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咔——
像冰层断裂。
我猛地回头。整面防爆玻璃裂成无数块,但没倒。碎片卡在夹层膜里,像一张烧焦的网。火舌从缝隙钻进来,舔着地面的积雪,发出滋滋声。
热浪扑面而来。
我把沙袋堆在门框内侧,用防火帘盖住最宽的裂缝。火势被压住一点,但烟已经开始往里灌。
“通风系统切到内循环!”我对着墙上的按钮大喊。
没有反应。
我冲回控制台。面板上多个指示灯变红。电力波动太大,自动切换失效。
“手动改!”我拍下应急开关。机器嗡了一声,终于转了。
烟雾慢慢被抽走一部分。但我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外面再扔一轮瓶子,这道门就彻底废了。
“苏晨!”我重新接通通讯,“门撑不住第二次攻击!你那边还能加固吗?”
“原来的门体已经变形。”他声音很急,“液压杆偏移了五公分,强行闭合会卡死。而且……钛合金板还没运回来。”
我咬牙。那个军工基地的材料还没取回来。原计划是明天行动,但现在等不了了。
“听着,”我说,“他们不会只扔一次。刚才那一轮是测试火力密度。下一波会更密集,可能还会有人趁机冲门。”
“我知道。”他说,“我在想办法。”
我回到主通道,蹲在沙袋后面检查裂缝。火已经被扑灭,但玻璃残骸发烫,手靠近都能感觉到热度。我摸出测温仪,对准最薄的位置。
六十八度。
还在降温,但冷却速度太慢。这种温度下,如果再来高温冲击,整块结构会直接崩解。
我站起身,看向窗外。那五个人已经不见了。但他们留下的痕迹还在——雪地上有五组拖行印记,从不同方向汇聚到投掷点。说明他们是分散接近,最后才集中出手。
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演练过的战术。
我回到控制台,调出所有外部摄像头。西侧、北侧、南侧都没有新动静。只有东边,靠近排水渠的位置,有个塑料袋被风吹动,挂在断墙上。
我放大画面。袋子底下压着一块金属片,反着光。形状规整,像是某种零件。
“苏晨,”我低声说,“你看东墙角那个反光的东西,是不是你昨天拆下来的传感器外壳?”
“什么?”他问,“哪个位置?”
我正要回答,通讯突然中断。电流杂音响了一下,然后归于沉默。
我试了几次,都没反应。
工坊和主控区之间的线路出问题了。
我抓起手电和扳手,往工坊走。必须当面告诉他。
走廊比平时暗。备用电源启动后,灯光只维持最低亮度。我脚步放轻,每一步都踩在瓷砖接缝上,避免发出回声。
走到一半,听见前面有动静。
是工具落地的声音。
我停下,贴墙。
工坊门虚掩着,里面亮着一盏应急灯。苏晨背对着门口,正在翻找工具箱。他手里拿着一根铜管,另一只手在画草图。
“出什么事了?”我推开门。
他回头,脸色有点白。“哥,线路被人动过。主控区到工坊的通讯线断了,不只是短路,是被剪的。”
我走进去,看他手里的图纸。上面画的是防爆门内部结构,标注了几处应力点。
“你觉得他们会再来?”他问。
“一定会。”我说,“而且不会从正面强攻。刚才那一轮只是消耗我们的防御资源。”
他点头。“我在想另一个办法。如果我们没法换新门,能不能让旧门先顶住?比如在外层加一圈钢架,用螺栓固定在墙体上,做成临时护盾。”
“材料够吗?”
“够。”他指了指角落一堆废铁,“那边有三根工字梁,是我前几天拆下来的。本来打算做支架,现在可以改造成框架。”
我走过去检查那些钢材。厚度足够,但长度需要切割。
“你来画图。”我说,“我来焊。”
他摇头。“不行,你得守主控区。万一他们这时候再发动攻击,没人盯着监控。”
“那你一个人干不了。”
“我能。”他拿起角磨机,“而且我已经开始了。”
他说话的时候,手没停。把工字梁拖出来,用粉笔在上面标出切割线。
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然意识到这孩子真的不一样了。从前那个躲在姐姐身后、连发电机都不敢碰的少年,现在已经能在危机里独自制定方案。
“注意安全。”我说,“别靠门太近。”
他点头,没抬头。
我回到主控室。刚坐下,监控画面一闪。
东侧外墙,三个黑影出现在镜头边缘。他们手里提着桶,动作很快,直接泼了一圈液体在墙根。
我认得那种气味。浓,刺鼻。
酸液。
他们想从底部腐蚀墙体,让整个门框松动。
我抓起猎枪,冲出去。
刚跑到主通道,身后传来苏晨的声音。通讯居然通了。
“哥!别出去!他们不是冲门来的!”
我顿住。
“你看屋顶!”他喊。
我抬头。透过破损的玻璃,看到雪白的屋顶上多了几道深色痕迹。像是液体流过的路径。
他们把酸液泼到了排水管口。
而排水管连接的是——
“净水系统!”我说。
那是我们唯一还能运作的水源净化装置。如果管道被腐蚀,整个过滤模块都会报废。
“我去关阀门!”苏晨说,“你在屋里盯着!”
我听到他跑动的声音,然后是金属门被拉开的吱呀声。
接着,一声巨响。
像是重物坠地。
我扑到监控前。画面显示苏晨倒在工坊门口,手里还抓着扳手。他面前站着一个人,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拎着一根钢管。
那人举起钢管,朝苏晨砸下去。
我撞开主通道的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