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我的手指滑下去,滴在地板上。那一点红在水泥地上慢慢扩散,像一块没擦干净的锈迹。
我盯着它,没有动。
工坊那边传来砂轮机启动的声音,低沉地嗡着。苏晨已经开始工作了。我转身走过去,脚步踩在金属过道上发出空响。
他正把一根钢管固定在台钳上,手套沾满油污,袖口卷到胳膊肘。砂轮片贴上去的一刻,火星顺着旋转方向飞溅出来,落在他的护目镜边缘。
“第一批能做多少?”我靠在门框上问。
他停下机器,拿下护目镜擦了下汗。“十根。材料只够这个数。”
“多久?”
“打磨四小时,淬火一次成型。”他说完又戴上护目镜,“但现在有个问题——防爆玻璃碎料太硬,直接淬火会裂。得先用酸液泡一下表面,控制反应时间。”
我没说话。酸液是重要资源,不能随便浪费。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只用残渣,不影响主系统防腐。而且我可以分段处理,只强化矛尖部分。”
我点点头。“试一次给我看。”
他从旁边拎出一个塑料桶,里面是淡黄色液体,上面浮着几块黑色沉淀物。这是昨天清理通风管时收集的废酸,原本打算用于腐蚀陷阱维护。
他夹起刚磨好的矛头,伸进桶里。
“三十秒。”他说,按下计时器。
液体立刻冒起细小的气泡,沿着金属表面往上爬。颜色开始变深,像是被染上了灰蓝的纹路。
我没有打断他。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第十秒,表面出现细微裂痕。
第十五秒,裂痕停止蔓延。
第二十秒,整根矛头的颜色趋于均匀。
“还有十秒。”他说,眼睛一直盯着。
第二十八秒,他猛地把矛头提出来,直接扔进旁边的冷却槽。水汽轰地腾起一团白雾,盖住了他的脸。
等雾散开,他捞出矛头,放在灯下检查。表面有一层不规则的暗色纹路,像是冻裂的冰面,但整体结构完好,没有断裂痕迹。
“成了?”我走近。
“还没完。”他拿起测厚仪,在几个点位按了按,“硬度提升了两倍多,脆性降下来了。你看这里——”他指着矛尖边缘,“酸蚀形成了微锯齿,穿透力更强。”
我把矛头拿过来,翻转看了看。刃口反着冷光,不是银白色,而是带点幽蓝。
“能破防吗?”
“试试就知道。”
他走到墙角,捡起一块和人头差不多大的碎石,用力抛向空中。
我甩手掷出长矛。
矛身划出一道线,正中石头。一声闷响,石块炸开,碎片砸在地上叮当乱跳。长矛插在墙边的橡胶垫上,颤动了几下才停住。
我走过去拔出来。矛尖没有卷刃,也没有崩裂。那层蓝色纹路在灯光下更明显了。
“可以列装。”我说。
苏晨松了口气,嘴角动了一下,但没笑出来。
“马上开工。”他接过矛头,放回架子上,“液压杆我已经拆了两根,改造成矛杆没问题。握感比钢管稳,还能减震。”
我看着他重新打开砂轮机,调整转速。这一次动作更快,节奏也更稳。
“你什么时候想到用酸液残渣的?”我问。
“前天晚上。”他低头检查夹具,“那天你在监控里说他们还会来,我就在想……我们一直被动守着,可敌人也在学。如果武器不变,迟早会被摸透套路。”
他顿了顿。“以前我只是修东西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能做出让他们怕的东西。”
我没接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上一次有人假扮伤员靠近,我们用了酸池。可下次呢?他们会不会带上防护装备?会不会分成更多小组同时进攻?
光有陷阱不够。我们必须能打出去。
“剩下的材料够做几轮?”
“十支后就得等新废料。”他说,“但我已经画了简化图纸,只要这种矛头成功,以后可以用报废装甲板冲压批量生产。”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上午九点十七分。
距离广播发出已经整整两天。外面没人回应,也没再出现新的热源信号。
但这不代表安全。
恰恰相反,越是安静,越说明有人在等机会。
“加快进度。”我说,“今晚之前全部做完。”
“明白。”
我转身准备离开,脚步刚抬,他又叫住我。
“林越。”
我回头。
他手里拿着一支刚组装好的长矛,通体漆黑,矛尖泛蓝。“第一支成品,你拿着。”
我没有推辞。接过长矛的时候,金属的凉意传到掌心。
“我会盯着。”我说,“别熬夜。”
他点头,重新戴上护目镜。
我走出工坊,顺手拉灭了顶灯。通道尽头的监控屏还亮着,画面里东墙外的雪地一片死寂。钉板区域没有异动,酸池上方的警示灯依旧一明一暗。
我站在那里看了几分钟。
然后转身回去,靠在工坊门口的墙边。
里面又响起砂轮机的声音,稳定而持续。每一声金属摩擦都像是在加固某种东西。
不只是武器。
是我们的底线。
苏晨弯腰调试设备,手套蹭过地面留下一道油印。他直起身,把一根新钢管夹进台钳,拧紧螺丝。动作干脆,没有多余停顿。
我看着他按下启动键。
砂轮片转起来,火花再次飞溅。
他抬起左手,挡了一下热风,护目镜边缘映出跳动的光点。
突然,监控屏闪了一下。
北侧通风管的数据曲线出现轻微波动,幅度很小,持续不到两秒。
我盯着那个波形。
苏晨还在专注打磨,不知道刚才那一瞬的变化。
我没有动。
屏幕上的线条恢复平稳。
但我记得刚才的数值偏移方向——是从左往右斜升,不是随机跳动。
这不对。
正常情况下,地下管道的温度应该是缓慢下降的。
除非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