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星落镇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个建在巨大浮空星岩上的小镇,房屋低矮,灯火稀疏,在浩瀚星雾中像一簇随时会熄灭的萤火。
飞梭缓缓降落在一处简陋的停泊坪。
李姓修士道:“在此休整一个时辰。林道友可随意走动,但莫要走远,戌时前务必返回。”
凌栖迟应下,下了飞梭。
星落镇比她想象中更冷清。街道狭窄,铺面零星开着几家,卖的都是些基础的补给品和低阶星渊特产。往来修士不多,个个行色匆匆,面上带着碎星渊特有的疲惫与警惕。
她走进一家挂着“百味斋”木牌的小店,要了壶灵茶,几样点心,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茶是碎的,点心也粗糙,但热气腾起来时,总算让人有种活过来的踏实感。
窗外,星雾无声流淌。远处停泊坪上,那架百里策的飞梭静静伫立,两名护卫守在舱外,目光时不时扫过街道。
凌栖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温吞,带着星力浸润过的微涩。
就在这时,对面空着的椅子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物。
薄如蝉翼,半透明,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若非她神识始终外放警戒,根本察觉不到。
凌栖迟动作微顿,茶杯停在唇边。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气息残留,就像那东西本来就在那里。但她看得分明——那是一枚玉简,边缘打磨得极光滑,在桌面上映出窗棂模糊的倒影。
她放下茶杯,伸手拾起玉简。
入手冰凉。神识探入的瞬间,一缕极淡的、清冽中带着冷意的桂花香,顺着神识萦绕上来。
玉简内只有两行字:
“秽源在‘嚎风峡’,三日后,星潮最弱时。”
落款处,是一道极简的剑形刻痕,剑气凌厉,仿佛要破简而出。而在剑痕下方,还有一行更小、更淡的字迹,笔画间透着些微滞涩:
“彼窃运之术,已害及我宗外派弟子。”
凌栖迟握着玉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
桂花香,剑痕。
闻厌。
他竟追到这里,还以这种方式递来消息。最后那句“害及我宗外派弟子”,是在解释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追查叶枫——漱剑山也有人着了道。
她将玉简收入怀中贴身处,指尖触及那枚阵枢晶核,冰凉黏腻的触感传来。
嚎风峡、秽源、三日后的星潮窗口期。
这和她在碎星渊拼凑出的线索完全吻合。叶枫的人在那里有个据点,用邪阵抽取修士灵性,而星潮最弱时,或许是阵法运转的关键节点,也或许是……他们“交货”或“转移”的时机。
正思量间,脑海中系统巴列巴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获得关键线索,触发支线任务:探明嚎风峡秽气源头】
【任务目标:抵达嚎风峡核心污染区,获取至少一份纯净秽力样本及阵法拓印】
【奖励:积分点,特殊丹方《净源涤魄散》(七品,可清除中度以下蚀灵幽咒污染)】
【失败惩罚:直播间将随机抽取三名观众,获得远程操控宿主身体三十息权限(仅限做出指定滑稽动作)】
“……你们能不能换个惩罚?”她咬牙,她实在不想被莫名其妙控制。
弹幕却瞬间欢乐:
“不能!”
“来了来了!整活任务虽迟但到!”
“老夫早就想试试《龟息功》了,要慢,要柔,要像龟!”
“小丫头不是惯会剃人头么?不如当众给自己幻化的虚影剃头,并解说手法优劣!”
“剃头解说无趣。本座觉得,让她随机抓取一位在场修士,对其深情念诵一段从下界话本里看来的、文理不通的赞美诗。”
“你们能不能想点阳间的惩罚……”
凌栖迟已经不想和直播间里的人聊天了,心里默默给巴列巴记了一笔。
她没理会弹幕,只将杯中的残茶饮尽,起身结账。
走出百味斋时,天色已暗。星落镇的灯火次第亮起,在浓重星雾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凌栖迟沿着街道慢慢走,目光扫过两旁店铺。在一家卖杂货的摊子前,她停下脚步,挑了几沓空白符纸、几盒普通朱砂、以及几样不起眼的辅材——都是“林七”这个身份该买的东西。
付账时,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妪,一边包东西一边絮叨:“姑娘是刚从碎星渊出来吧?脸色可不大好。那儿现在邪门得很,能早走就早走……”
凌栖迟点头:“多谢婆婆提醒。”
老妪将东西递给她,忽然压低声音:“老婆子多句嘴——姑娘若还要往深处去,当心‘嚎风峡’。近来那儿……不太平。”
凌栖迟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婆婆何出此言?”
“我有个侄孙,前些日子跟队去嚎风峡外围采药,回来就疯了。”老妪叹气,眼中有恐惧,“整日胡言乱语,说什么‘红眼睛的石头’、‘吃人的影子’……没几日就没了气息。尸身抬回来时,胸口塌了一块,里头……是空的。”
她说着,打了个寒噤,不再多言,摆摆手示意凌栖迟快走。
凌栖迟拎着东西离开摊子,脚步如常,心中却沉了下去。
红眼睛的石头?吃人的影子?
听起来,不像是单纯的蚀灵幽咒……
她回到停泊坪时,李姓修士二人已等在飞梭旁。
“林道友可还顺利?”李姓修士问。
“买了些制符材料。”凌栖迟将手中的东西示意了一下,脸上露出些微窘迫,“让前辈久等了。”
“无妨。”李姓修士点头,“既已齐备,这便出发吧。公子嘱咐,须尽快将你安然送回宗门。”
飞梭再次升空,没入星雾。
凌栖迟坐在舱内,争分夺秒的学着画符制符,毕竟人设不能倒。
三日后,嚎风峡。
她得去。
但不是现在。眼下最要紧的,是带着晶核和情报安然返回流云宗,交给凌衍,让丹峰和宗门有所准备。同时,也要将碎星渊的见闻和闻厌的消息,传递给该知道的人。
至于嚎风峡……她闭上眼。
待回宗后,再做计较。
飞梭疾驰,将碎星渊的星雾与暗流远远抛在身后。前方,流云宗的山门轮廓,已在暮色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