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换命。
这四个字,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忘忧斋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芳儿女的血缘至亲,那就是林芳本人和她的丈夫周景运。
周景运已经选择牺牲他的儿女来给他老爷子续命,自然不会代替他的子女,将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
唯一愿意转移的,那就是林芳本人。
现在又有一个难题摆在众人面前。
救林芳的子女,就要牺牲林芳。
不牺牲林芳,就要眼睁睁看着林芳的子女去死。
如果林芳选择牺牲自己的话,其实是选择和周老爷子同归于尽。
人的性命只有一条。
谁都明白,林芳或许会为他的子女做出一切,但是在场的人都不愿意把这个血淋淋的选择题放在她的面前。
李婉儿小声说:“不管如何,选择权都在林芳手上,林芳有权知道这个方法。至于林芳怎么做,那是她的选择,但是我们不能剥夺她选择的机会。”
柳青道:“把这个方法告诉林芳,就等于她他死。如果不告诉她的话,他的子女被吸干之后,她迟早也会死。那种死亡更加痛苦。”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林芳知道。
她被周太傅一家人软禁,一般人靠近不了。
之前宋雪凝可以变成猫,钻进她的卧室之中,向她传递信息。
现在宋雪凝被关起来了,又该怎么传递呢?
柳青突然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但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李婉儿问道:“谁啊?”
“周景运的大哥周景明,他向来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听说前段时间他和他父亲和三弟大吵了一架。我们先去找到周景明,然后让周景明把消息传递给林芳。最终选择由林芳来做出。”
宋正卿道:“不过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芳去死。”
李婉儿连忙问:“另一个准备是什么?”
“如果我们能制造机会,让林芳揭穿周太傅和周景运之间的勾当的话,就能让周太傅身败名裂。甚至传到皇帝的耳中,龙颜大怒,自然而然就切断了他们和肉太岁之间的关系。这样就能保住林芳子女的命。但是这个千难万难。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去尝试。”
李婉儿提醒道:“可是周太傅是太子党那边的人,我们要是扳倒了周太傅的话,就相当于得罪了太子。”
宋正卿微笑道:“那倒不至于。太子是贤明之人。我们帮他铲除了坏人,他肯定会感谢我们。”
李婉儿问道:“可是如何当众揭露他的真面目呢?”
“周太傅的八十大寿马上就快到了。这是我们的机会,到时候很多人都会来,如果林芳能和周景明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揭开周太傅续命真相的话,就算没办法破除肉太岁的续命转移,也能阻止周太傅继续使用肉太岁。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去找周景明。”
周景明正在京城的一个酒馆里喝酒。
他痛恨父亲和三弟的所作所为,想要阻止,却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去死。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父亲和三弟说得没错,如果父亲垮台了,那他的粮饷肯定会受到影响。
如今,北方敌国虎视眈眈,日夜试探,边防稍有不慎便会失守。
防线一旦被攻破,他将是千古罪人。
可北方的防线,若完全寄托在一人之威势上,这本身是不是就太过脆弱了?
朝廷拨出去的一千两银子落在他们将士手上,可能就只剩一百两了。
唉!
可是,每当周景明闭上眼,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两个侄儿侄女可怜的模样,浮现出弟媳林氏那绝望的眼神。
忠与孝,家与国,人伦与利益……
无数个念头,在周景明脑中疯狂地交战,几乎要将他这个铁打的汉子撕裂。
周景明无法面对,干脆每日饮酒,借酒消愁。
父亲的八十大寿马上就到了。
周景明想着等过完寿宴,便返回边境,眼不见为净。
说不定八十大寿一过,父亲自己就想通了,不再留恋权势,告老还乡。
这样就会放林氏一马,也侄子侄女一马。
不过,这可能是异想天开。
他面前的酒壶空了,却有个人替他斟满了酒。
“将军何故一人在此独饮?”一个儒雅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周景明看过去,发现是一个陌生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阁下是……”
男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宋正卿,家中开了间书铺。将军或许不知在下的名字,但应听过舍妹的名讳。”
“哦?令妹是何方神圣?”周景明问道。
“舍妹,宋雪凝。”
“原来是宋姑娘的兄长,久仰久仰。”
那日林芳欲钻狗洞逃出,却被周太傅与周景运拦下,周景明当时也在远处目睹。
后来他略加打听,得知了宋雪凝与李婉儿的名字,对宋雪凝的种种作为暗自敬佩,却不料今日在此遇见她的兄长。
“宋公子来找我做什么?”周景运眯着眼睛,醉眼醺醺。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请教周将军,可想救你的弟媳,可想救你的侄子侄女?”
“当然想救。看来宋公子知道的不少。”
“我知道的也不算多,但或许知道一件周将军不知道的事情。”
“何事?”
“关于那‘肉太岁’的秘密。”
周景明醉醺醺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问道:“究竟有什么秘密?”
宋正卿便将周太傅以孙子孙女之命为自己续命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周景明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莫非宋公子想让我杀人灭口?可此事若已传遍京城,杀了我,也没什么用。”宋正卿微笑道。
“宋公子说笑了,天子脚下,岂能草菅人命。难道你就是专程来取笑我的吗?”周景明继续喝酒。
“当然不是,”宋正卿道,“我是想来告知将军一个能救你侄子侄女的方法。”
“哦?什么方法?”
“那便是,寻一位血亲,将肉太岁的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周太傅便不能再吸食你侄子侄女的精气了。”
“当真?”周景明立刻道,“我也是他们的血亲,我也可以承担!我年轻力壮,不怕那什么劳什子肉太岁!”
这样他就能救他的侄子侄女,也不至于送他的父亲去死。
真是一举两得。
“只是,”宋正卿话锋一转,“那肉太岁的诅咒极为霸道,将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之人,极有可能精气耗尽,活活被吸食而死。所以,此法也可称之为‘以命换命’。”
周景明一愣,随即苦笑道:“那我可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