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几个字,眼神涣散,再也问不出任何东西。
“先带回去。”林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白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再无半分平日的狡黠与灵动,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萧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宁愿看到她张牙舞爪,看到她巧舌如簧,也不愿看到她这副仿佛灵魂被抽空了的模样。
“暗一。”他沉声下令,“账本和人,立刻秘密带回国公府,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罪恶之地,眼中杀意翻涌,“一把火,烧干净,做的像流民失火,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他们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身后却燃起了熊熊烈火。
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血色,也仿佛要将这地底下埋藏的所有罪恶,都焚烧殆尽。
马车在寂静的夜色里,平稳地行驶着。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姝蜷缩在角落里,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木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萧澈就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在这样血淋淋的真相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而又可笑的。
他只是伸出手,将旁边软塌上的狐裘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他挪了过去,坐在她身边,伸出长臂,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连人带毯子一起,紧紧地揽进了怀里。
林姝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男人的手臂却像铁钳一样,将她牢牢地禁锢住。
他的怀抱很宽阔,也很温暖,带着一股清冽的冷松香气。
那份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温暖,让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猝不及防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鼻尖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下。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将脸深深地埋在男人的胸口,任由那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他名贵的衣料。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她一直在战斗。
跟柳姨娘斗,跟林晚儿斗,跟瑞王斗,跟那个该死的系统斗。
她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战士,不敢停下,不敢软弱,因为她身后空无一人。
可这一刻,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终于断了。
萧澈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湿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下巴轻轻地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林姝。”
“我在。”
“他的命,我帮你取。”
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河的坚定。
林姝的身体,微微一震。
她缓缓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男人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滔天杀意。
林姝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狗男人,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与此同时,瑞王府。
南景瑞听着暗卫的汇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说,静水庵旧址起火了?”
“是,殿下。”暗卫单膝跪地,沉声回禀,“火势很大,等我们的人赶到时,那里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什么都没剩下。”
“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殿下,现场勘查过,像是附近流民夜里取暖,不慎引燃了枯草所致,并未发现打斗或潜入的痕迹。”
南景瑞沉默了。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太过巧合。
偏偏就在他派人去灭口的时候,那里就起火了?
难道是林姝和萧澈?
可他们又是会去那个地方的?
一个个疑问在他脑中盘旋让他心烦意乱。
“罢了。”他挥了挥手,“烧了也好,烧了,就更干净了。”
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已经将所有的证据都焚烧殆尽,他不信,林姝还能从一堆灰烬里翻出什么花样来。
他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父皇的猜忌,以及如何安抚那颗已经快要失控的棋子。
镇国公府,婉兮院。
老尼姑被安置在了一间偏僻的厢房里,由画屏亲自照看。
林姝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直到第二天中午,画屏才端着一碗参汤,敲开了她的门。
“小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汤吧。”
林姝坐在窗边,一夜未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却平静得可怕。
她接过参汤,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
“她醒了吗?”
“回小姐,半个时辰前醒了,喝了点粥,现在又睡下了。”
“我去看看。”
林姝走到那间厢房门口,示意画屏不必跟来,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
老尼姑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
林姝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这个老尼姑,是她揭开母亲死亡真相的唯一线索。
她必须让她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老尼姑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
当她看到坐在床边的林姝时,浑浊的眼睛里,再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别……别怕。”林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然而,老尼姑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林姝的手。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林姝的肉里。
她死死地盯着林姝,那双布满恐惧的眼睛里,忽然迸射出一丝清明。
她张开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让林姝如遭雷击的名字。
“是丞相!林……林振威!”
林振威。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姝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呆呆地看着老尼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父亲?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