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之前便知晓儋州发展的不好,可如今亲眼看还是止不住的失望。
儋州地处边疆,常年受边境战事影响,这里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几分警惕与风霜,随时做好城池被攻破时,举家逃亡的准备。
不安定,这地方根本没有安稳的归属感。
刚踏入城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尘土飞扬的街道,仿佛一阵袭来,能卷起二两黄到嘴里。
姜屿棠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观察周围的景象。
这儿哪里像座城池,更像一座被遗弃在荒漠中的古城。
街边的铺子寥寥无几,门脸也都破旧不堪,连个像样的幌子都没有。
姜屿棠看着这一切,脑海里不由浮现电影《新龙门客栈》里的画面,只是这里比电影里的场景还要荒凉几分。
连解差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低声感叹:“这地儿也太落后了,被流放到这儿,日子怕是难熬。”
确实如此,特别是那些从京城被流放到此地的人,心中的落差宛如巨石。
姜家人全都愣在原地,脸上满是震惊与失落,一时间没人说话。
倒是木氏率先反应过来,笑着安慰大家:“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到地方了,今后的日子,我们再重新起家就是。”
姜讼之压下心底的失落,微微一笑:“夫人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好。”
在他的安抚下,家人们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慢慢接受了这个地方的荒凉。
姜屿棠转头看向程兰舟一家,发现他们神色淡定,没有意外和嫌弃,仿佛早就知道儋州是这般模样。
身后的姜怀玉突然出声,看着这座沉睡的城市,眼里流露出同情。
“这地方算不错的了,在军营里,比这差十倍的地方我都待过,风餐露宿是常事。”
“奥。”姜屿棠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倒是能理解程家为何如此淡定了。
姜九泽也微微颔首,冷静分析:“这地势其实不错,若是有人好好管理整治,想必也会是个祥和的城镇,可惜......”
可惜偏偏靠边疆,每个人活着今天不敢想明天,根本没心思去做别的事。
解差带着一众流民四处打听管事的下落,这三人也是头一次来儋州当差,连东南西北都没摸清,问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出县令在哪里。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程兰舟忽然开口:“这地方没有县令。”
“没有县令?”麻子脸解差顿时慌了,“那我们找谁交差?总不能把人就放这儿吧?”
程兰舟叹了口气摇摇头:“边疆偏远之地,多是由军官代管地方事务。找当地百姓问问,哪个军营的军官负责此处治安,直接去寻他便是。”
解差闻言了然地点头,找旁边卖柴的老汉问了问,果然如程兰舟所说。
他连忙道谢,随后带着众人穿过坑洼的土路,来到一处高墙环绕的营地前。
与营门口的士兵交流一番后,解差点头哈腰地从怀里掏出钥匙,挨个给流民们解开脚上的铁链。
铁链“哐当”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姜屿棠活动着脚踝轻盈地蹦跶两下,心里无比舒畅。
总算摆脱这累赘了,今后就是自由身了。
姜屿棠对和善的解差道谢:“这一路来,多谢你们三位多加关照,从此别过,回去的路上保重!”
解差含笑地挠了挠后脑勺:“哪有的事,倒是你们在这儿,往后得多受些苦了。”
受苦?
姜屿棠眨巴着眼睛,还以为对方指的是环境,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刚要说话,出口处突然涌进来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都不许动!跟我们走!”领头的士兵厉声喝道,语气不容置疑。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士兵们便上前推搡着,将他们押往营地深处的一片练兵空地。
姜屿棠和家人被士兵推推搡搡赶到练兵场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脚下的黄土被践踏地扬起一层灰,周围的流民也和他们一样,茫然地四处张望,空气中弥漫着局促不安的气息。
片刻后,一个留着浓密长胡子的将士走上前方的高台,身着铠甲腰间佩刀,目光如鹰隼般俯视着下方的人群,猛地大喝一声。
“都给我安静!”
喧闹的练兵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本将不管你们先前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既然被流放到儋州,就得乖乖在这里将功赎过!”
长胡子将士的声音洪亮如钟,连胡须也挡不住拓沫星子往外飞。
“从今日起,你们都得听从安排,各司其职,谁敢偷懒耍滑,军法处置!”说罢,他便示意身旁的亲兵开始宣读岗位分配细则。
姜屿棠瞬间愣在原地,先前的轻松喜悦荡然无存。
搞了半天,所谓的“抵达儋州”根本不是获得自由,而是从流放犯变成了被强制派遣的“牛马”,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心丧气,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旁的云氏更是慌了神,紧紧扶着姜盛安的手臂,连声音都在发抖:“流放文书上没说要干活啊......我们家有老有小,朱氏还怀着身孕,这可如何是好?”
姜盛安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沉默着没有说话,胸口大幅度起伏显然也被气到了。
“爹娘别担心。”
姜讼之率先开口,语气坚定:“真要是分配了活计,都由我们兄弟几个来做,绝不让你们受累。”
于是三个儿子也连忙附和,纷纷表示会扛起重担,让家人宽心。
流民群里早已炸开了锅,大多数人都在低声哀怨,有人甚至忍不住高声喊冤,说自己是被冤枉流放的。
台下的士兵厉声呵斥:“吵什么!再敢喧哗,杖责二十!”
人群瞬间噤声,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长胡子将士突然发问:“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参过军、打过仗?主动站出来!”
练兵场陷入短暂的寂静,过了半晌,队伍中才陆陆续续有七八个人走出人群,站在最前面。
姜屿棠一眼就看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是程兰舟,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姜怀玉,却发现还姜怀玉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她连忙用手腕轻轻顶了顶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