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只敢欺负弱小,怎么不敢抵抗强权?”宋承漪尾音轻扬。
她目光澄净,看着衣着雍容华丽的长公主。
“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害,真真是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
奉平长公主心中最不堪之地被刺了下,气得胸口不停起伏。
过了片刻,她才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嘴角强扯出嘲讽的笑。
“你以为自己都知道什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配来教训本宫?”
宋承漪却像没有听见她的话般,眸光定在她的左手食指上。
片刻后,宋承漪再度抬眸,唇边甚至漾开一抹清浅笑意。
“要让长公主失望了,我知道的有点多,长公主与侯爷要和离了。”
眼前的女子嘴角含笑,若不细听,还以为她说的是什么贺喜之事,没想到却是与先前对着郁青鸾所言类似的“诅咒”之言。
听见这个消息,奉平长公主心口忽的一紧,再也难以压制心中怒气。
“住口!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如今,说来讽刺,被她轻视和利用了大半辈子的永安侯,竟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浮木。
这认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
宋承漪对此事极为有自信,轻飘飘地撂下话,“我有没有胡说,长公主等着看好了。”
奉平长公主怒气冲冲地朝着她走过去,看样子像是气到失语,想给她来一耳刮子。
宋承漪早有防备,退至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眼角余光锁定了侧后方的屏风,已经想好了闪躲的路线。
就在这时,门口厚重的锦帘被大力掀开。
一道身影快速迈过门槛,带着屋外的寒气,进了屋中。
守在门口的郝嬷嬷惊呼着要行礼,就被头顶上那冷寒的眼神盯到身体发抖。
郁攸迟看清楚了老妇身上的衣裳被水打湿的痕迹,便知道方才那指尖发烫的感觉源自何处,又是何人在捣鬼。
他一脚踹在郝嬷嬷的肚子上,登时将老婆子踢得七歪八扭。
奉平长公主骇然转头,就看见进气多出气少的嬷嬷,瞳孔一颤。
宋承漪在旁也是一愣。
倒不是因为他这狠厉的一脚,而是因为,她许久未见戾气如此深重的郁攸迟了。
这些天,两人可着劲儿的厮混缠绵,宋承漪已习惯他的体贴温柔。
乍见冷酷无情的他,她的心口也跟着一缩。
这边,奉平长公主对郁攸迟高声说话后,心中也止不住地胆寒。
内宅阴私手段无数,多的是方法可以惩治了这女人,又叫她无处可申张。
他怎么这般快便来了?
露兰已经被拦住压下了,宋承漪也未告状,甚至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长公主的怒气只能朝着郁攸迟而发,声音因震惊和恐慌变了调。
“从之!郝嬷嬷是从小将你带到大的奶娘!”
郁攸迟冷嗤一声:“奶娘又如何?”
他一步一步逼近长公主。
“我问你。”
“你要问什么?”奉平长公主强撑着没有后退,心中打鼓,下意识猜测他是发现了自己与崔皇后有往来,才是这副骇人模样。
郁攸迟停步垂眸,就见地上也有湿痕,问道:“这盆滚烫的热水,可是你的授意?”
奉平长公主心中微松,不是与崔皇后之事有关就好。
她缓匀了气息,道:“怎么,是本宫指使的,你还要给本宫也来上一脚不成?!”
郁攸迟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来人,去烧热水!”
奉平长公主难以相信地道:“从之,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还敢对本宫用刑不成?本宫是一国公主!你这是倒反天罡,罔顾国法,大逆不道!”
郁攸迟却混不吝地勾唇,轻描淡写地道:“只是热水而已,长公主这就怕了?热水怎么就是刑罚了?又没有在长公主的身上泼热油。”
听到此话,奉平长公主这才真正害怕起来。
她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又会对她做什么。
奉平长公主有些脚软地往后退去:“郁攸迟,你疯了!”
回应她的,是郁攸迟低低的笑声。
这低沉笑声令奉平长公主觉得毛骨悚然,却叫宋承漪心中酸涩难忍,她的手指忍不住捏紧。
面前的男子明明是仙姿玉貌,神情却极为癫狂狠绝。
郁攸迟抬头,沉声道:“对,我是疯了,而且早就疯了,长公主不知道我为何疯吗?”
奉平长公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
郁攸迟一字一顿地道:“谁若是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就疯给谁看!”
长公主脸色发白地转头,望向站在圆桌边的女子。
“你对崔皇后派来的替身这么偏爱,看来你对宋氏的爱也不过如此。”
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挑拨。
郁攸迟斜睨她一眼,语气寒凉:“你这种人,也配懂什么是爱?”
奉平长公主在皇家倾轧和利益算计中沉浮了四十余年,忽被质问这个问题,她的神情瞬间凝滞。
而后,脸色气得涨红,像是被触碰了什么死穴。
宋承漪往郁攸迟身边移动,手已经悄然拉上了他的袍袖。
因她瞧着长公主像是想要拿起身旁的凿刻镀金青铜花瓶,伤了郁攸迟就不好了,她也跟着疼痛那就更更不好了。
屋中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门口又传来急匆匆又沉甸甸的脚步声。
永安侯恰好和送烧好热水的小厮碰到一块,热水差点儿溅到了他的袍子上。
郁广邰魁梧的身影堵在门口,一双虎眸瞪起,中气十足地开吼。
“干什么呢!你个没眼力见的!都火烧眉毛了,提来一桶热水做什么?去换一桶冰水来还差不多,赶紧拿下去。”
小厮僵硬地看着屋中的世子,不敢挪动脚步,又不敢越过侯爷,只能傻站着。
郁广邰瞪眼,提高音量道:“怎么,连本侯的命令都不听了?!这里究竟是我的永安侯府,还是他的武德司?”
小厮拎着水桶的手颤颤巍巍,郁广邰劈手抢过来,看也不看,单臂一抡,将热水都泼到了廊下。
热水遇冷,院中弥漫着一片白色水雾,很快便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