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那片纸,感受到它的厚实与韧性。
既不会一撕就破,也不僵硬死板。
她心中一喜,悄悄松了口气,暗暗点头。
成了,真的成了。
苏老二也学着她的样子,踮着脚从另一张筛子上,小心翼翼地揭下一片纸。
他不仅用手摸,还把它凑到鼻尖闻了闻。
接着,竟直接把纸贴在脸上,轻轻蹭了蹭脸颊,一脸陶醉。
“眠眠!”
他猛地睁开眼,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我还没真用呢,就爱上它了!这纸……这纸咱们自家做起来用,再拿去卖!怎么样?”
苏眠眠却轻轻摇头,脸上神情依旧冷静。
“二伯,这东西,是人人都要用的,家家户户都离不了。我们不卖纸,要卖配方。”
苏老二愣了一下,手里还捏着那张纸,眼神微微一怔。
随即慢慢反应过来,眉头一舒,缓缓点头。
“哎……有道理啊。咱自家用,确实能省下不少钱。可要是把这配方卖出去,赚的钱可比卖纸多多了!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将来还不知道能挣多少!”
苏眠眠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木工坊方向,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对了,二伯,您那木工坊准备得咋样了?啥时候能开张啊?”
她顿了顿,语气略带焦急。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连镇上那家‘森林’的店都开了好几天,生意红火得很,咱们可不能太慢。”
苏老二手里还捏着那张柔软的纸。
闻言却不慌不忙,笑得一脸舒展。
“你这丫头,别急,好东西得慢慢来。我得先把家具全备齐,一开门就得有货,让客人进来一眼就能看上,看了才肯掏钱。现在算算日子,还剩八天。这阵子有十八帮忙,干活推进得可快了,木料也快打磨好了。”
苏眠眠听了,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笑着摇头。
“哎呀,是我糊涂了。您那铺子跟别人不一样,家具是现做的,又讲究手艺,当然耗时间。是我太心急了。”
她转过身,把手里那叠刚揭下来的厕纸仔细折好。
随后,她唤来几个下人,低声叮嘱道:“小心些,把筛子上晾着的纸一张张轻轻揭下来,别弄破了,整整齐齐码好,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晾干。”
她刚交代完,忽然想起李氏前两天在厨房里悄悄跟她说的话,便转身看向苏老二。
“对了,二伯,前几天听李氏说,二堂哥不想去读书了,想回来跟着您学木工?真有这回事?”
苏老二正低头认真地折着手里的纸。
听到这话,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手停在半空。
他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云河前几天回来提过一嘴。我没拦他。这孩子从小跟我刨木头、拉锯、刨花,手上功夫稳得很,比我当年还扎实些。”
苏眠眠歪着头,眼睛亮亮的。
“那您答应他了?”
苏老二笑了笑,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先摇摇头,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算是答应吧,但得有个前提。”
他顿了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今年秋闱,还有不到半个月。夫子说,这一批学生里,十个有八个能考。”
他放下茶碗,目光温和。
“我让他先去试试,拿个秀才功名回来,再谈别的事。”
苏眠眠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忍不住冲他竖起两根大拇指。
“二伯,您这招真绝了!”
既能让他吃点苦,受些磨砺,长点心性,又不至于伤了他的自尊与脸面。
若是他真能在秋闱中考上秀才。
哪怕回头还是做木工,那手里的刨子、凿子、锯子也会染上书卷气。
一个有功名的匠人,谁敢小瞧?
手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值钱多了。
她笑眯眯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
“那往后,天天麻烦二伯让人做点纸呗?等哪天遇上懂行的,咱们再把配方悄悄卖了,赚点零花,给家里添点油盐酱醋。”
这话来得太突然,像是晴天霹雳,劈得苏老二愣了愣。
他眉头一皱,脑子里浮现出那繁琐又费力的造纸流程。
天天耗半天时间做厕纸?
这哪是零花,这是要他的老命啊!
“小姐,老爷说了,城南那个铺子明天腾出来当义诊点,让全家都去帮忙。”
杨兔匆匆跑来找她,脚步急促。
“这么快就办好了?”
苏眠眠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苏老二。
“二伯,您明天也去镇上瞧瞧吧?义诊可有意思了,又能帮人,又能见见世面。”
苏老二最近闷在家里敲敲打打。
整日与木料、刨花为伴,压根没出门。
屋外的风声、人声,都好像与他无关。
可此刻,看着苏眠眠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
“行,明天我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就明天啊,后头还有几件家具等着赶工,我不能耽误太久。”
苏眠眠立马蹦起来,脚尖一蹬,拍手叫好。
“太好了!二伯一起去!我这就去喊大伯,爹要是有空,也叫上!”
她一边说,一边兴奋地在屋里转了个圈。
“可惜小叔要教课,不然也能拉上他。”
说着,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
“唉,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忙点正事了。平日各忙各的,难得聚齐。可忙起来,才热闹啊,才有家的样子。”
……
“小姐,醒醒啦!老爷他们已经上镇上了!您再不起,义诊要迟了!”
杨兔趴在床边,轻声催促。
苏眠眠猛地从梦中弹起来,动作太猛,差点一头撞上杨兔的脑门。
她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地炸着。
“什么?已经走了?快!兔子!快!找件不起眼的衣裳!别穿那件绣花的,太扎眼!”
她一边喊,一边扑向水盆,手忙脚乱地撩起冷水往脸上泼,嘴里还念念有词。
“糟了糟了,肯定被大哥笑话了……”
杨兔瞧着苏眠眠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东找一件短衫,西翻一条素裙,鞋带都没系好就原地转圈,忍不住笑了出来,掩着嘴低声打趣:“小姐,您这阵仗,比救火还急。”
“小姐,三夫人早就给您挑好衣裳了,看,就是这件。”
她手一扬,手腕轻抖,素白的袖口随之一晃。
紧接着,一件深蓝色的布裙被她稳稳地抖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