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茅房?你的意思是,要造纸专门拿来擦屁股?这……这得多费劲啊!咱们现成有厕筹,削得光溜溜的竹片或木片,用完洗一洗,晾干了还能接着使,既省钱又耐用,你咋突发奇想整这个?”
“可那玩意儿哪能算干净啊?”
苏眠眠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
“你说你洗了,我也洗了,可谁知道洗得干不干净?万一你用了我的,我用了你的,脏水蹭到手上,谁受得了?再说了,那木片又硬又糙,边缘还带毛刺,刮得我大腿疼,火辣辣的,每次上茅房我都得提前摘一大把树叶塞在袖子里备着,就怕一个不留神擦破了皮。”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转为认真。
“但这种纸不一样。它又软又轻,擦起来不伤皮肤。最关键的是用完直接扔进茅坑就行,不用洗、不用晾,省事儿得很。纸一泡水就化了,还能当肥料,肥田又省心。不脏手,不累人,也不怕交叉传染脏病。你说,多好?”
苏老二听完,眉头仍没松开,半信半疑地盯着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听是听着不错……可真能做出来?纸还能软到那种地步?不至于一碰就烂吧?”
苏眠眠趁热打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眼睛亮亮的。
“那咱们就一块儿做吧!别犹豫了,说干就干!材料都现成的,工具也凑合能用。先剥树皮,就这棵桑树!树皮厚,纤维长,最合适。”
两人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苏眠眠动作利索,踩着小凳,一手扶树,一手用刀子顺着树干划开。
然后一扯,哗啦一声,一大片灰白色的树皮就被剥了下来。
苏老二也不落后,蹲在另一侧,咬牙使力,咔咔几下,也将树皮撕得七七八八。
接着,苏眠眠搬出她前几天悄悄捣鼓出来的简陋机器。
其实是用几块木板和旧石磨改装的,勉强能碾压碎料。
她把木头切成小块,塞进机器口,手摇着把手,嘎吱嘎吱地转了几圈。
唰唰几下,木头就被碾成了薄薄的碎屑。
她满意地点点头,端出家里最大的铁锅。
黑乎乎的锅底还沾着昨儿熬药的痕迹。
她把木屑倒进去,加了半锅水,盖上锅盖,架在灶上猛火煮起来。
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白气直往上蹿。
木头在沸水里慢慢发胀、软化,逐渐变得糊糊状。
等煮够了时辰,她拿木勺把浆糊一勺一勺捞出来,倒在粗麻布上滤水。
再用清水一遍遍淘洗,去掉杂质和苦味。
洗净后的木浆洁白一些了,她又搬到院中,铺在石板上,抡起木槌一下一下用力捣。
“咚、咚、咚。”
木槌砸在浆上,声音沉闷有力。
苏眠眠额角渗出汗珠,手臂酸得发抖。
但她咬牙坚持,一直捣到浆糊变得又滑又稠。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前两天刚做好的细网筛。
是用细竹丝编的,网眼密实,边缘还用麻线加固。
她舀起一勺纸浆,轻轻倒在筛子上,双手端平,前后左右轻轻抖动,让浆液均匀地铺开。
然后,她走到院中早已搭好的竹架前。
把网筛倒扣在几块平整的竹板上,轻轻一掀。
一层湿漉漉的纸膜便留在了板上,薄如蝉翼,白白净净。
阳光洒下来,暖烘烘的。
微风轻拂,纸上的水分一点点蒸发,边缘开始微微卷起。
颜色由湿透的灰白慢慢变亮,最终成了柔和的米白色。
一张、两张、三张……整整做了十来张。
等最后一张纸浆晾干,苏眠眠终于直起腰,重重揉了揉酸得不行的后腰,又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长出一口气。
旁边,苏老二也一屁股坐在小凳上,龇牙咧嘴地捶着自己的腰。
“哎哟我的老腰啊……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这……真能成?这薄不拉几的纸,真能拿来擦屁股?不会一碰就破,糊一手吧?”
她咧嘴一笑,脸上满是疲惫却掩饰不住的得意。
“不信?你摸摸看,亲手试试。”
苏老二犹豫着伸出手。
手感柔软,略有韧性,轻轻一搓也不见碎裂。
“咦……还真不赖,软乎,还不掉渣。”
苏眠眠拍拍他的肩,神采飞扬。
“二伯,等这玩意儿全干透了,咱们就能裁成大小合适的片儿了。一叠一叠捆起来,藏在茅房墙角,随用随取,多方便!”
苏老二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只闷闷地点了个头,顺手抄起旁边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凉茶,直到杯子底朝天,一滴不剩。
苏眠眠也累瘫了,双腿像灌了铅,一步都懒得挪。
她踉踉跄跄回屋,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连鞋都没脱,眼睛一闭,没几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
“眠眠!快醒醒!快醒醒啊!你做的厕纸出来了!快来瞧瞧!”
苏老二站在门外,急得直跺脚,双手用力拍打着房门。
苏眠眠正睡得迷迷糊糊,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和拍门声惊醒,迷糊地嘟囔了一句,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套上外衣。
“二伯……大清早的,喊啥呢?纸咋了?是还没成型吗?”
门刚打开一条缝,苏老二就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他双眼放光,兴奋得脸颊都泛红了。
“成型了!真成纸了!你快看!快看阳台那边!”
苏眠眠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暗暗好笑。
这纸要是不成,那才真是出了鬼了。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二伯,咱们别这么激动成不?纸浆变纸,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早该想到的。关键是,这纸用起来到底舒不舒服?这才是重点。”
苏老二一听,立马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舒服!太舒服了!我刚伸手摸了一下,软乎乎的,就跟天上飘的云朵似的!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分量,可又不薄,厚薄刚好!比从前用的木片强一百倍,一点不扎手,也不掉屑,擦起来可顺滑了!”
苏眠眠听他说得这么认真,心里也起了几分兴趣。
她立刻转身,快步下了楼,直奔前院那片空地。
清晨的阳光洒在晾晒的筛子上。
几张浅黄色的纸正静静地铺在竹筛之间。
她伸手,指尖轻轻触上其中一张纸面。
然后,她从一角慢慢揭下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