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巳板着一张脸,拿出官威,其实他本不想这样,但此次元昌帝还派了一个御史随行,他的所有动作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他就是想偏袒,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郡主已经被下狱,所以本官奉劝你们,不要心存侥幸,知道线索的,从事过炼银相关事宜的,通通报过来,若有隐瞒,以谋反罪论处。”
有个胆小的矿工马上撇清自己,“郡主先前拿走的银子不是从矿上炼的,是从外面拿回来的。”
被派来的御史眼前一亮,果然有猫腻。
“丁大人,您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个挖矿的,什么都不知道。”姜三郎出言阻止。
丁巳的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这么说,你知道?”
姜三郎询问的眼光看向初永,初永心中淌血,他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说。
“本官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每人先打二十大板。”
听见板子二字,初永仿佛又回到刑部大牢里的日子,浑身哆嗦起来,“说,我们说。”
“矿上用混汞法炼出的银子,含有黄金。”初永边说,边指着矿场上还在粉碎的灰白色矿石。
“矿上的炼银坊因为要炼辉银矿,再加上金银并不好分,所以就让张道长在外面实验,郡主交上去的银子,是张道长把金银分开后,重新在冶炼坊回炉的,模具还在,大人不信可以查看。”
底下人很快从冶炼坊搜到了万寿无疆字样的模具,送到丁巳面前。
“张道长就是礼泉村治病那位?”
初永点点头。
“他在哪分开金银的,带本官去看。”
初永默默退后,“小的只负责矿场,金银分离的事姜三郎比较清楚。”
被点到名姜三郎淡淡看了一眼初永,“我带你们去。”
同一时段,西京府卫骁的家里,十五风尘仆仆冲进院子。
“将军,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卫骁后背的伤早都好了,正想偷摸回趟京城,若需道长的飞鸽传书几日前就到了,好消息难道是婚约有眉目了?
“先听好的。”
“您的婚约解除了,陛下亲自下的旨。”
“好好好,太好了!”卫骁拍着大腿,连连叫好。
十五苦着脸,“您先别高兴得太早,下面是坏消息。”
卫骁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欢快的气息,还能有什么坏消息?最多就是被人弹劾嘛。
“郡主在陛下的寿宴上,送的银子里,夹带了前朝银锭,被下狱了。”
“什么!”卫骁猛地站起,“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傻的。”
十五挑出最重要的几点,和卫骁一一汇报,“齐王府所有人禁足,陛下派了大理寺来查,还是那个丁巳,不过这次额外加了一个御史。”
说话间,卫骁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十五和初一小跑着跟在后面,“将军要去哪?”
“玄真观,找张道长。”
玄真观里安静的出奇,没有叽叽喳喳的两个小道童,也没有张玄同围在炼丹炉旁忙碌的身影。倒是院子中央那座炼丹炉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看样子,少说也有五六天没人打扫了。
人去观空,除了一堆炼银的物事,什么也没留下。
“你们俩去周围看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初一十五前脚刚走,后面传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丁巳带着人到了。
“卫将军,不在家中养伤,出现在观里是何意?”
“就是因为受了军棍,气血不畅,想找道长讨几颗丹药,却不知人去了哪里,丁大人这劳师动众的是为何啊?”
听说人不见了,丁巳急了,一挥手,底下人四下散开,在观里翻找起来。
卫骁凑过来,“丁大人,我和张道长也算旧相识,他是方外之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劳你们大理寺上了门?”
丁巳想了想,西京和汴京相隔百余里之遥,卫骁对郡主入狱之事还尚不知情,也罢,此事并不是秘密。
三言两语把寿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丁巳的话里,卫骁拼凑出了大概,很明显,沈寄风被人做局陷害,只是这幕后黑手和投毒案不知是否是同一人。
想到沈寄风一个人住进大理寺的监牢,卫骁一颗心被攥得紧紧的,半点缝隙也无。
“丁大人,礼泉村投毒案,可有进展?”
丁巳得意地点头,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短时间破获的案子,“三皇子被褫夺封号,降为郡王,已于昨日起程去金陵守陵。”
居然是三皇子!当日卫骁亲眼所见,赵铮企图用铅料威逼沈寄风准其入股,那日,又有胡大人举荐他接手银矿,想来是一直都对银矿的经营权虎视眈眈,该不会,这次也是他搞出来的吧?
“大人,有发现!”里面有人喊道。
卫骁的反应比丁巳还快,早一步来到后殿门口。
丁巳拉住他,“卫将军,大理寺查案,您不宜再跟着了。”
卫骁视线上挑,在后殿一棵大树上,看到了十五毛茸茸的脑袋。
“好吧,丁大人此言有理,我在外面等。”
丁巳不明白卫骁为何要赖在这里不走,“卫将军,您想等什么?张道长?”
“额。”卫骁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直爽的人,可见了丁巳以后,发现会拐弯抹角也挺好的。
“自然是想等丁大人,这位张道长和我甚是投缘,现在出了事,我少不得要问一问。”
同殿为臣,丁巳不能明目张胆地赶人,只好由他去了。
后殿的石砖被撬开,地中央挖开了一个大洞,衙差从里面找到一个两尺见方的盒子,上面还挂着一把铜锁。
手起刀落,箱子露出庐山真面目,里面赫然是前朝的银锭,足足有二十多枚。
丁巳转头看向姜三郎,“你知也不知?”
姜三郎抖如筛糠,“我,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来人,把他架起来,就地拷问!”
瘦弱的姜三郎被一左一右两个衙差就近绑在了柱子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话音还未落,鞭子就落到了身上,姜三郎再也顾不上斯文,痛苦地哀嚎起来。
“我说,我说。”
一旁的御史凉凉开口,“总有人把自己当硬骨头,你当自己是门口那位煞神吗?细皮嫩肉的就别想当英雄了。”
“金银根本分不开,郡主舍不得交金银合金,恰巧张道长有前朝的银锭,郡主就想着可以投机取巧,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