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家底殷实,手头宽裕,模样也不差,走在街上回头率都高。年纪又轻,正当婚配之龄,何况她跟您这些年在生意上有来有往,账目往来频繁,关系也算紧密。您不就图个门当户对、日后好帮衬吗?也不必绕弯子,直接成一家人,多稳妥。”
祖姥爷一听,眉头立马拧成一个死结。
“不行不行!她早订了亲,媒人都去过三趟了,八字也合过了,哪能说换就换?那不是打人脸吗?再说了,亲事一旦定下,悔婚可是要赔聘礼的,咱们宋家可不干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宋绵绵身上,语气缓和了些。
“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亲事,多少人打听都没门路,多少人家的姑娘排着队都想挤进来,你还不知足?”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村头头号好姻缘,十里八乡都传遍了。
媒婆提着红鞋跑了七八趟,就差挂锣打鼓吹喇叭了。
可他自己的孙女怎么没提?
明明家里还有个未嫁的姑娘,豆蔻年华,容貌也不输人。
为何偏偏越过她,挑中了自己这个外姓的侄孙女?
宋绵绵心里清楚。
这婚事,肯定有坑。
要么是对方身体有隐疾,要么是性格古怪难处。
再不济,怕是家宅不宁、债台高筑。
祖姥爷看她没反应,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急了。
“绵绵,我真是为你好啊!你别不当回事!这机会错过,你哭都来不及!你以为外面随便找个人就能攀上这样的好人家?人家府上三进大院,骡马成群,还跟官府有交情,连县太爷都常去坐席!你若嫁过去,往后吃穿不愁,出门有人抬轿,说话也有分量!”
他转身又去拉宋父,手劲大得几乎要把人拽过去。
“宋德啊,你这当爹的也该上点心了!姑娘家大了,不嫁人,名声就坏了!乡里乡亲会怎么说?说你宋家教女无方,说她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过了这村,真没这店了!你忍心看她孤老一辈子?”
宋父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紧,心里翻江倒海。
他是长辈,我是晚辈,礼数上不能冲撞。
可这是他亲女儿的婚事,关乎她一辈子的幸福。
谁给他的脸来插手?
“您是好心我知道。”
宋父语气稳稳的,不卑不亢。
“可这事儿,我早说过了,不催。绵绵还小,性子也静,我不急。等绵绵自己看中了人,觉得合心意了,我们才点头。婚姻是终身大事,不能当成买卖,更不能拿去换人情。”
祖姥爷脸瞬间黑了。
宋绵绵见状,轻轻开口。
“我去看一眼吧,祖姥爷别生气。”
反正横竖都要见,躲也躲不掉,不如自己先探探路。
她不是傻姑娘,不会任人摆布。
若是对方真如祖姥爷所说那般出众,她自会审慎考量。
万一真有圈套,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算计,她也好提前防着。
祖姥爷一听,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他抬手在宋绵绵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就知足了。好孩子,就是懂事!不枉我疼你一场。”
“提前去见一面也好,”他语气越发柔和,“亲眼瞧瞧,你才能知道这亲事有多妥当。那小伙子我见过,身形挺拔,眉眼端正,家中又有产业,将来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爹不懂这些,年纪轻,见识少,可我这把老骨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宋绵绵嘴角一扬,笑意浅淡,却恰到好处。
“我懂,谢谢祖姥爷费心了。您说得有道理,我会认真看,不辜负您的好意。”
祖姥爷等不及了,赶紧接话,几乎是抢着说:“那就好!那就定下来,三天后,城东的悦来楼,你们见一面。地方我已经托人订好了,你要打扮得利索些,别丢了我们宋家的脸面。要是看得上,这事就能定下来。”
“嗯,好。”
宋父在一旁听着,心里直打鼓。
他清楚祖姥爷是啥人。
向来抠门又势利,眼里只有金银铜钱。
嘴上说得再好听,背地里还不是只图利益?
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地为女儿寻门亲事?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绵绵,你祖……”
“爹,我知道你想什么。”
宋绵绵打断他,语气平静。
她坐在绣凳上,手里捻着一根细银针。
“我真没打算现在嫁人。这门亲事,不过是长辈们嘴里的谈资罢了。咱们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稳住脚跟,把医馆做大做强,让大哥安心读书,全力备考,争取一朝金榜题名,进朝堂,谋出路。只要家中有了根基,有了本事,何必再仰仗别人脸色过活?”
“那姓金的家里,纵使有些薄产,门第也不算低,可他们将来,也比不上我这医馆日后能挣出的天地。”
“你们在嘀咕啥呢?”
一声清朗的问话自门口传来。
黎安推门进来,肩上还带着外头的风尘。
他一身黑红相间的镖服笔挺,衣襟微敞,袖口卷起。
宋父见他回来,紧绷的肩膀顿时松了几分。
他连忙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连祖姥爷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宋绵绵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都细致地复述了出来。
黎安眉心一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哟,咱们家的小丫头要成亲了?”
“你才多大?刚满十六,头上那几根毛都还没长全,就想着嫁人?”
宋绵绵白了他一眼,眸子清亮。
“我就是去见个面,认个亲戚,又不是马上穿嫁衣、拜天地。爹答应得急,我也不能当场驳回去,总得给家里留点脸面。看一眼,了解清楚了,不合适再回绝也不迟。”
黎安轻嗤一声,嘴角向下撇了撇,嘴上没半句好话。
“真要去?那记得捯饬干净点,别穿得跟灶灰堆里滚过似的。头发扎利落,衣裳熨平了,别让人家一瞧就觉得咱们宋家寒酸。万一错过这村,下家还没影儿,你上哪哭去?”
这话听着像刺,宋父都听不下去了,皱着眉低声呵斥。
“黎安,你今天怎么了?往日虽然话多些,但也没这么刻薄啊。绵绵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她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又何必冷言冷语地伤人?”
黎安脸色略显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